第三部分 在路上 第十三章 预告成婚(第4/5页)

我看起来一定满脸惊恐,因为杜格尔马上跳起来,朝我走近。“姑娘,快把头摆在两膝中间,等晕眩感过了再抬头。”他一边指点我,一边推着我的颈背。

“我知道怎么做。”尽管我语带反抗,还是照他所言低下头。我闭上眼,感到退去的血液开始回流到太阳穴。虽然双手依然冰冷,但脸旁耳畔的湿冷感已开始消退。我专注地呼吸着,吸气,一、二、三、四;吐气,一、二;吸气,一、二、三、四……

最后,我坐起身子,感觉身体机能多少回来了些。

杜格尔坐回到石头上,耐心等着我恢复,并且留意着防止我往后一仰掉进水里。

这时,他突然开口道:“嗯,有个办法可行,我看这也是唯一的方法。”

我勉强微微笑着:“那让我试试。”

“很好,那么……”他身子朝前靠近我,解释道,“兰德尔之所以有权质问你,是因为你是英国国王的子民。那么,我们就来改变这一点。”

我满脸不解地瞪着他:“什么意思?你不也是国王的子民吗?你要怎么改变?”

杜格尔皱着眉:“苏格兰的法律和英格兰的非常相似,但不完全相同。英国官员不能强迫任何苏格兰人,除非那人有证据确凿的罪行,或者严重可疑。即使非常可疑,英国官员也不能未经苏格兰领主的许可,就把人从苏格兰的土地上带走。”

“你跟奈德·高恩谈过了。”我又开始头晕。

他点点头:“对,我跟他谈过。我想,事情有可能走到这地步。他告诉我的方法正巧也和我想的一样。唯一能让我名正言顺地拒绝把你交给兰德尔的方法,就是把你从英国人变为苏格兰人。”

“变成苏格兰人?”我心中原本的晕眩迅速被惊恐的猜测所取代。

杜格尔的下一句话证实了我的怀疑,他对我点点头:“没错,你得嫁给一个苏格兰人,就是詹米。”

“我不能嫁给他。”

“这个嘛……”杜格尔皱着眉头思索着,“不然,你也可以挑鲁珀特。他老婆死了,而且还有一小块农地可收租,人虽然老了点,不过……”

“我也不想嫁给鲁珀特,这实在……实在太荒谬了。”我找不出合适的词来。我激动地跳了起来,绕着小空地打转,落在地上的花楸果实被我踩在脚下,嘎嘎作响。

“詹米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杜格尔仍旧坐在石板上,“他现在的确还是个穷小子,但这孩子心肠很好,不会亏待你。而且,他是个武艺精湛的武士,非常有理由憎恨兰德尔。你要是嫁给他,他一定会用性命保护你。”

“可是……可是我谁都不能嫁啊!”我大声脱口而出。

杜格尔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为何不能?姑娘,难不成你丈夫还在人世?”

“不是。只是……这太荒谬了,这怎么可以呢。”

当我口中说出“不是”时,杜格尔霎时放松下来,他抬头看看太阳,准备起身离开。“姑娘,我们要动身了。还有好多事要做,到时会有特别的程序要办,不过这些奈德会去打点。”杜格尔好像喃喃自语地说着。

他抓起我的手臂,口中依然念念有词,我甩开他的手。“我谁都不嫁。”我语气坚决地说。

他似乎未受这话的影响,只是稍稍抬起眉头:“那你要我再把你带到兰德尔那儿?”

“不要!”我回想起某些事,“所以,你相信我不是英国间谍了?”

“现在我相信了。”他特别强调地说。

“为什么先前不相信,现在相信了?”

他朝泉水和被侵蚀的石雕点了点头。这雕像一定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甚至比这株披覆泉水、片片白花落进黝黑水里的高大花楸树还古老。

“圣尼尼安之泉。在我要你喝下这泉水之前,你自己就先喝了。”

这下我可彻底糊涂了:“这当中有什么关联吗?”

他看起来非常讶异,接着嘴扭成一片笑意:“你不知道?大家也称这是说谎者之泉,泉水的味道就像地狱的蒸烟,任何人要是喝下这泉水却没说实话,那么他的喉胃就会烧出一个大洞。”

我的话从齿间迸出:“原来如此。嗯,我的喉胃还非常完整,所以你相信我不是英国或法国间谍。啊,杜格尔,你也可以相信我谁都不嫁啊!”

他根本没听我在说什么。事实上,他早已推开掩护着泉水的草丛离开了,身后的橡树枝丫正晃动着。我内心激动不已,尾随在后。

***

骑马返回旅店的路上,我还一直抗议。杜格尔最后建议我闭嘴,省点力气。在他说完之后,我们都不发一语。

一抵达旅店,我马上把手中的缰绳朝地上一扔,随即跺着脚上楼进房。

杜格尔这想法不仅过分,甚至绝不可行。我在窄小的房里绕圈踱步,越发觉得自己就像落进陷阱的小老鼠。当初我怎么就没有勇气不顾一切地从这群苏格兰佬身边开溜呢?

我坐在床上,试图冷静细想。严格来说,从杜格尔的观点来看,我嫁给詹米绝对有好处。如果杜格尔毫无理由、直截了当地拒绝把我交给兰德尔,那么兰德尔可能会干脆把我强行掳走。而且,不管杜格尔相不相信我,他当然不会为了我和一大群龙骑兵起冲突。从现实面来看,和詹米成婚对我也有好处。如果我嫁给苏格兰人,那么我应该不会再受人监视或防备,一旦时机成熟,要脱身离开也会更容易。如果嫁的是詹米,好啦,他显然喜欢我,而且他对苏格兰高地了若指掌,或许他可以带我到纳敦巨岩,或至少朝大致的方向走。嗯,对我来说,也许结婚真的是达成目的的最佳方式。

这是冷血无情的看法,但我从来就不是冷血的人。我情绪激动而且愤怒难当,无法保持冷静,焦急而恼怒着,希望想出解决办法。这么折腾了一个钟头之后,我面红耳赤,脑仁抽痛,于是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朝窗外的凉爽微风探出头去。

身后传来一阵急迫的敲门声,在我缩头回屋时,杜格尔已经走进房间。他捧着一捆硬邦邦的纸卷,就像拿着托盘似的,鲁珀特跟在后边,而干净体面的奈德·高恩先生则像皇家侍从武官似的走在最后。

“请进,请进。”我殷勤有礼地说。

杜格尔一如往常地不理我,自顾自地把夜壶移开,接着郑重其事地把纸一张张摊开,放在粗糙的橡木桌上。

“都办好了。”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领导众人顺利完成大事的骄傲感,“这些文件全是奈德拟的,只要律师跟我们站在一起,没什么难得倒我们。奈德,你说对吧?”

三个男人全都喜笑颜开,心情显然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