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因弗内斯,1945 第三章 林中男子(第2/8页)

他低笑道:“噢,小妞儿,你喜欢这样,是吗?那么,我非常乐意答应你的要求。不过碰巧你选的时机不太合适。”他的体重将我的臀部压抵在地,我的后背腰间因一颗小石子硌着而疼痛不堪。我扭着身体想摆脱这颗石子,但他的屁股用力磨着我的臀部,双手把我的肩膀压在地上。我气得张大了嘴准备开骂。

“你做什么……”我嘴巴才张开,他的头就一沉并吻了我,打断我的斥骂。他的舌头伸进我嘴里,毫不客气地以狎昵之姿探索起来,在我口中游走、深插、进出。接着,就像他突然动手那样,他的身子又瞬间缩了回去。

他拍拍我的脸颊:“不错,妞儿。也许等我稍后有空时再和你好好来一下。”

这回我的呼吸调顺了,正是好时机。我直接对着他的耳洞放声尖叫,他猛然推开我,仿佛我将一条滚烫的铁丝插进他耳里。我抓紧时机抬起膝盖,朝他不设防的侧边猛撞过去,让他摔个四脚朝天,跌进土叶堆里。

我笨手笨脚地爬起来,他熟练地翻过身子,趋身上前来到我的身侧。我狂乱地环顾四周,想找条逃生之路,不过我们可是脸色涨红地抵着一面从苏格兰高地拔地而起的花岗岩山壁,而他正好把我堵在壁面的凹陷处,挡住了通向斜坡的通道。他伸出双臂把我抵在岩壁上,俊朗的深色脸庞混杂了愤怒与好奇。

他质问:“跟你一块儿的人是谁?那个叫弗兰克的,他到底是谁?我的同伙里没这个人。他是住在这附近的某个家伙吗?”他又讪笑着说,“你身上没粪味,所以你不是佃农,而你的打扮看起来又比本地农人买得起的东西还贵一些。”

我咬着牙,握紧拳头,不管这个讨厌的家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我都不懂。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如果你现在让我走过去,我会很感激你的。”我用了我最亲切的护士口吻说着。这招通常对顽固的看护和年轻的实习医生很有用,不过在兰德尔队长听来,似乎只是笑话。我强忍住胸中那股如惊恐鸡群拍翅乱奔的恐惧和迷惑。

他缓缓摇着头,再次仔细审视我,接着自言自语道:“小妞,我一直在想,当班的妓女怎么会穿着鞋呢?而且还是双好鞋。那么……”他看了看我脚上这双平凡的棕色便鞋。

“什么!”我大叫。

他完全不理会我的不满,把目光移回到我的脸上,然后突然踏步向前,伸出手指捏紧我的脸颊。我抓着他的手腕使劲地想拉开。

“放开我!”他的手指硬得像钢。他不顾我的奋力挣扎,将我的脸左移右摆,让午后渐逝的阳光映照在我的脸上。

“我敢说,这皮肤看起来像是淑女的脸。”他喃喃自语道,然后探身向前闻了闻,“而且你头发里还有法国的气味。”接着,他松开手。我气急败坏地揉着下巴,努力想抹去仍留在脸上的碰触感。

他若有所思地说:“其他的东西可能是用恩客的钱打点出来的。不过,你的言谈用语倒是很淑女啊。”

我怒道:“还真是感谢你啊!快滚,我丈夫正在等我。如果我十分钟内没回去,他会过来找我。”

“噢?你丈夫?”他语带嘲笑,脸上的仰慕之情略退,却并未全然消散,“那么,请问你丈夫尊姓大名啊?他人在哪儿?怎么会让自己的妻子不穿衣服就在荒林内乱走呢?”

我快要无法呼吸,快裂成碎片的脑子里有部分正试着弄清这整个下午发生的事。我的思绪正突破重围想告诉我,若是报出弗兰克的姓氏,只会招来更多麻烦。因此,我不愿回答他,只想闯过去。但他强健的手臂堵住我的去路,另一只手则朝我伸来。

此时,顶上突然传出咝咝声响,随即我眼前闪过一道模糊光影,传出砰声闷响。兰德尔队长躺在我的脚边,埋在一堆看似格纹旧布绑成的布团底下。一只坚硬如岩石的棕色拳头从布团底下伸出,然后砰的一声,这只带着些许骨节的拳头重重地垂了下来,那双穿着锃亮的高筒棕靴的腿也突然停止挣扎,静了下来。

我正盯着一双锐利的黑眼,一只暂时分散了兰德尔队长恼人的注意力的手正像个帽贝紧贴着我的前臂。

“你又是谁?”我讶异地说。我的救星(如果我愿意这么称呼)比我稍矮几英寸,身材瘦削,但从破烂衣衫中伸出的手臂却有团团结实的肌肉,整个身形就像由弹簧之类的弹力物质构成。他的样貌也不好看,脸上坑坑洼洼,眉头低垂,下颚削窄。

“走这边。”他急拉我的手臂,而我被一连串突发之事弄蒙了,竟也乖乖跟着走。

我的新伙伴急行穿过重重赤杨树,倏地急转,绕过一座大岩块,我们便突然出现在一条小径上。小径上金雀花和石楠生长繁茂,而且径道曲折,因此前方六英尺之外的路径便看不见了。不过这的确是一条小径无误,而且陡直地向上通往丘顶。

我们小心翼翼绕到丘陵另一侧之后,我才得以喘上几口气,调整呼吸和理智,开口问他我们要去哪儿。这个伙伴没给我答案,我提高嗓门又问了一次:“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让我十分讶异的是,他面容纠结地绕到我身边,把我推到路旁。正当我要开口抗议时,他出手捂住我的嘴,将我推倒在地,整个人压了上来。

又来了!我心里这么想着,身体使劲扭动抗拒想逃开。不过,就在我听见他早就听到的声音时,我瞬间便动也不敢动了。有人在我们附近前前后后地移动,同时还伴随着马蹄踩踏及水喷溅的声响。毫无疑问,这是英格兰人的声音。我奋力挣扎,想摆脱捂住嘴巴的手,张口就咬,牙齿深陷他的手掌。就在我发现他曾用手指拿过腌渍鲱鱼的同时,我的后脑勺儿也遭受重重一击,瞬时陷入一片黑暗。

***

在朦胧的夜雾中突然出现一座石造小屋,屋上门窗紧紧闩着,仅透出一丝光线。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无法判断这里和纳敦巨岩或因弗内斯镇相距多远。我们在马背上,我的手被系在鞍头,人安放在前座,而囚俘我的人则在我身后。这里没有路可走,所以行进速度颇为缓慢。

我想我没有昏迷太久,头上那一击除了造成脑后底处酸痛,既没让我脑震荡,也没有其他不适的影响。囚俘我的是个寡言男子,对于我的提问、要求、尖刻话语等,他仅以苏格兰发音的“嗯哼……”来回应。要是我对他的国籍有所怀疑,光是这个声音就足以将疑惑一扫而空。

随着马蹄踏过石块和金雀花,我也渐渐习惯户外昏暗的光线,因此当我从近乎漆黑之处踏进灯火通明的屋内时,着实吓了一跳。当炫目退去,我才明白,这整个房间仅仅是以炉火、几根蜡烛以及危险的老式油灯照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