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觊觎者 Chapter 11 实用的职业(第5/7页)

“你工作一直很辛苦。”我跟着他,安慰地说。

“不是因为这个。”他摇摇头,伸手翻开那本摆在桌子中间的巨大账簿,“酒生意还好,工作确实很多,但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另外的事情。”他指了指那一小堆用雪花石膏镇纸压住的信件。那个镇纸是杰拉德的,它的形状是一朵白玫瑰——斯图亚特家族的标志。它压着的那些信件,来自亚历山大院长、马尔伯爵,以及其他重要的詹姆斯党人,内容全是含蓄的询问、模糊的承诺,以及相互矛盾的期待。

“我感觉我是在和羽毛搏斗!”詹米激烈地说,“真正的搏斗,与能够触碰到的东西搏斗,我都能应付得来,但这……”他从桌上一把抓起那摞信,把它们扔到了空中。房间里吹着过堂风,信件混乱、旋转着飘下来,有的滑到了家具下面,有的飘落在地毯上。

“没什么东西能抓得住,”他无助地说,“我可以和一千人谈话,写一百封信,可以和查尔斯喝酒喝到眼瞎,但我就是不知道是否有进展。”

我没有理会那些散乱的信件,晚些时候会有女佣收拾。“詹米,”我温柔地说,“我们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尝试。”

他隐约笑了笑,双手支撑在桌上。“是啊,很高兴你说的是‘我们’,外乡人。面对这些事情,有些时候我真的会觉得很孤单。”

我伸手环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你知道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的,”我说,“毕竟是我最先把你卷进来的。”

我的脸颊下面能感受到他笑声带来的微弱震动。“是啊,就是你。但是我不会怪你,外乡人。”他转过身子,俯身轻轻地吻了我的前额,“你看上去很累,褐发美人,现在上床去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做,不过很快就能来找你。”

“好的。”我今晚很疲惫,但怀孕初期那种持续的嗜睡感让道给了新的精力。我开始在白天感到有活力,强烈地想忙碌起来。

出门时,我在门边停了下来。他还站在桌边,低头盯着那本翻开的账簿。

“詹米?”我说。

“什么?”

“医院的事,我说会考虑,你也考虑一下,嗯?”

他转过头,一边眉毛紧紧地皱着。然后他微笑着,干脆地点了点头。

“我很快就来找你,外乡人。”他说。

还在下雨夹雪,冻成冰的细小雨点打在窗户上沙沙作响,晚风把它们吹下通气管,让它们掉到炉火里发出吱吱的声音。风很大,在烟囱里发出呼呼、轰轰的声音。对比起来,这让我显得更舒适了。床上本来就是一片温暖、舒适的绿洲,而且还有鹅绒被、松软的大枕头,以及詹米,他就像电储热器一样,忠实地散发着热量。

他的大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肚子,隔着薄薄的丝质睡衣,我能感受到它的温暖。

“不,在那儿,你得再用力点按压。”我握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指往下按,按压的位置刚好在耻骨上方,在那里子宫已经开始显现出来,变成了一个比葡萄柚大一点的既圆又坚硬的膨胀物。

“是的,我摸到了,”他低声说,“他真的在那里。”他嘴角上挂起了惊叹、愉悦的隐隐微笑,然后他抬起头,双眼放光地看着我,“你能感到他动吗?”

我摇摇头:“还感觉不到。按你姐姐的说法,大概还得等一个月。”

“唔,”他亲吻了我稍微凸出的肚子,然后说,“你觉得‘达尔豪西’怎么样,外乡人?”

“‘达尔豪西’是什么?”我问。

“拿来做名字,”他说,然后轻拍我的肚子,“得给他取名字啊。”

“确实,”我说,“可你为什么觉得这是个男孩呢?也很有可能是个女孩啊。”

“噢?是啊,确实是,”他承认道,似乎才想到这种可能性,“不过,为什么不先取个男孩名字呢?我们可以用你那位把你抚养长大的叔叔的名字。”

“唔。”我皱起了眉头。虽然我很爱我叔叔兰姆,但我不想让一个无助的婴儿承担“兰伯特”或“昆汀”这两个名字。“不,我觉得不行。而且,我觉得我也不想让他用你那些叔叔的名字。”

詹米思考着,心不在焉地抚摸我的肚子。“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外乡人?”

我思考了片刻,然后才回忆起来。“亨利,”我说,“亨利·蒙莫伦斯·比彻姆。詹米,不管怎样,我都不想孩子叫‘蒙莫伦斯·弗雷泽’。‘亨利’这个名字我也没有什么感觉,尽管它比兰伯特好听些。威廉怎么样?”我提议道,“用你哥哥的名字?”他的哥哥威廉虽然在童年后期去世,但他在世的时间已经足够让詹米满怀感情地记住他。

他皱着眉头思考着。“唔,”他说,“可以吧。或者我们可以叫他……”

“詹姆斯。”通气管里一个空洞、阴森森的声音说。

“什么?”我在床上坐直说。

“詹姆斯,”壁炉不耐烦地说,“詹姆斯,詹姆斯!”

“我的天!”詹米盯着壁炉里跳跃着的火焰说。我能感到他前臂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坚硬得像金属丝一样。他呆坐了片刻,然后他突然想到什么,跳了起来,只穿着汗衫就走到天窗边上。

他推开窗户,让一阵寒冷的空气吹了进来,然后把头伸出到黑夜中。我听到一声模糊的叫喊,然后石板瓦屋顶那边传来一阵攀爬的声音。詹米尽量往外俯身,踮起脚伸手拉人,然后慢慢地往回拉,费力地哼哼着,身子也被雨打湿了。詹米抓着那人的脖子把他拉进来,那是个穿着黑衣服的俊俏男孩,他浑身湿透,一只受伤的手包裹着血迹斑斑的布料。

他站在窗底框上,笨手笨脚地下来,四肢张开趴到了地上。但是他立刻爬了起来,脱下低垂的帽子,给我鞠了个躬。

“夫人,”他带着浓重的法国口音说,“请您原谅我的唐突到来。多有打扰,但我必须要在这个不方便的时候来拜访我的朋友詹姆斯。”

他是个健壮、好看的年轻人,浓密的浅棕色鬈发松散地披在肩膀上,俊朗的脸颊因为寒冷和费力而通红。他轻微地流着鼻涕,于是用包扎着的手背抹掉,抹鼻涕时痛苦地皱着眉头。

詹米皱着眉头,礼貌地向他鞠躬。“家里乐意为您效劳,殿下。”詹米说道,瞥了一眼来访者的凌乱服饰。他的宽领巾已经松开,松散地挂在脖子上;半数纽扣也都歪歪斜斜的;裤子前裆的开口也开了一些。我看到詹米对此稍微皱了皱眉,然后不张扬地走到他面前,挡住不让我看见这不文雅的情景。

“殿下,请允许我介绍我的妻子克莱尔,”他说,“图瓦拉赫堡夫人。克莱尔,这是查尔斯王子殿下,苏格兰詹姆斯国王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