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觊觎者 Chapter 09 壮丽的凡尔赛宫(第5/6页)

“精彩!拉库埃勒的嗓音,简直是精彩绝伦!”

“噢,精彩!就是,妙极了!”

“好听,好听!只能用精彩绝伦来赞扬了!”

“噢,就是,精彩绝伦!”

这四人的声音十分刺耳,就像从木头里拔钉子时发出的声音一样。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那只在我面前几英尺处散步的彬彬有礼的鸽子所发出的低沉且悦耳动听的咕咕声。它鼓起胸脯,反复鞠躬,叫声也从充满性欲的深沉声音变成了伴有呼吸气声的高声鸣叫。它在它的爱人脚下示爱,而这个爱人却仍然无动于衷。

我朝远处看着那位水绿色绸衣的侍臣,他迅速向后抓起那条由他的同伴扭捏丢下当作诱饵的手绢。

“那些宫女叫他‘香肠’,”我说,“为什么呢?”

詹米困倦地哼了哼,睁开一只眼睛,看着那个走远的侍臣。“嗯?噢,‘香肠’,那是说他的裤子装不住罗杰8,你知道那些人的……宫女、男佣、高级妓女、门童,如果还有流言没有说错的话,还有宠物狗,”他补充道,眯着眼睛朝那个消失了的身穿水绿色绸衣的侍臣那边看去。一位宫女正从那边走来,丰满的胸前紧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宠物狗。“看那儿,真是鲁莽。我可不会冒险把我的罗杰靠近那些叽叽哇哇的小狗。”

“你的罗杰,”我愉悦地说,“我偶尔听有人叫过它彼得。而美国佬因为奇怪的原因叫它狄克。曾经有个病人开我玩笑,我叫他‘聪明的狄克’,让他笑得差点把缝好的伤口崩开。”

詹米自顾自地笑了,在春日温暖的阳光里奢侈地伸展着身子。他眨了一两次眼睛,然后翻过身子,向上对我咧嘴笑着。

“你也差不多让我笑死了,外乡人。”他说。我把他额头上的头发拨到后面,亲吻了他的眉心。

“为什么男人要用人名来称呼它呢?”我问,“比如说约翰·托马斯,或者罗杰。女人却不这样做。”

“女人不吗?”詹米感兴趣地问。

“当然不。我宁愿把我的鼻子叫作珍。”

他大笑起来,胸脯一上一下起伏着。我翻到他身上,享受着他在我身下的坚实感觉。我把臀部往下压,但是隔在中间的衬裙让我的举动更像一种姿态,不像其他的东西。

“好吧,”詹米有逻辑地说,“你的不会自己立起来或软下去,也不会不顾你的意愿变得轻佻啊。”“反正,就我所知是这样的。”他补充道,扬起一边眉毛表示疑问。

“不,它不会,谢天谢地。我在想法国人会不会叫它‘皮埃尔’。”我说,看了一眼一位从边上路过的身穿绿色波纹丝绸的讲究男子。

詹米哈哈大笑起来,惊飞了连翘树丛中的鸽子。它们怒冲冲地拍着翅膀飞走,在身后散下一缕缕灰色的东西。那只毛茸茸的白色宠物狗,此前像一捆破布一样懒洋洋地躺在女主人的怀里,现在却意识到自己的责任醒了过来。它像乒乓球一样跳出温暖的怀抱,热烈地快速追赶着那些鸽子,并且疯狂地吠叫着,它的女主人也在后面喊叫着。

“我不知道,外乡人,”他说着,缓了过来擦着眼泪,“我只听到一个法国人把他的叫作‘乔治’。”

“乔治!”我大声说,引起了路过的一小群侍臣的注意。其中一位矮小却活泼、身穿黑白相间的夸张绸缎的侍臣停在我们旁边,深深地鞠了个躬,用帽子从我脚边的地下扫过。他的一只眼睛仍然肿胀、闭着,鼻梁上有一道青色的条痕,但他的风度并未因此受损。

“乐意为您效劳,夫人。”他说。

要不是因为那些该死的夜莺,我或许还能够应付得下来。餐厅里很热,挤满了侍臣和旁观者。我的一根紧身胸衣架松了,每次在我呼吸的时候,它就会狠狠地戳到我左边的肾上,而且我还忍受着最为常见的怀孕反应——每隔几分钟就想排尿。不过,我本来能够应付得下来。毕竟,在国王面前离开餐桌是很严重的无礼行为,尽管午餐会与凡尔赛宫的正式餐宴相比并不算正式——或者说在我看来不算正式。然而,“正式”这个词语是相对的。

没错,餐宴只有三种加香泡菜,而非八种。还有一例汤,而且是清汤,不是浓汤。鹿肉仅仅是烤好而已,并没有用烤肉叉呈上来。葡萄酒煮鱼虽然味道不错,却是去骨的鱼肉,而不是漂浮在混着虾的肉冻上的整条。

不过,似乎有位主厨因为这粗茶淡饭而懊恼,所以准备了不错的开胃小吃——一个用糕点条精心制作的鸟巢,饰以真实的开着花的苹果树嫩枝,鸟巢边缘有两只被剥皮烤熟的夜莺。夜莺腹内填充苹果和肉桂,然后重新把羽毛附着上去。鸟巢里面是整窝幼鸟,张开的小翅膀被烤成棕色,而且酥脆,软嫩的皮肤抹着光亮的蜂蜜,被烤成黑色的嘴巴大张着,露出了一丁点填充在里面的杏仁糊。

伴随着众人的低声赞扬,这道精致的菜肴绕着桌子凯旋似的展示了一番,然后才被呈到国王面前。国王停止和德拉图埃乐夫人谈话,转过身子,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鸟巢里取出一只幼鸟,然后轻快地扔到嘴里。

路易嘎吱嘎吱地咀嚼着。我入迷地看着他喉咙处的肌肉蠕动,感到那些被嚼碎的小骨头从我的食道里滑了下去。那伸出的黝黑手指,又漫不经心地去拿另外一只幼鸟。

这时,我确定有些事情比离开餐桌冒犯国王更糟糕,于是突然跑开了。

几分钟后,我在灌木丛中站起来,听到身后有响动。我以为会是某个园丁以正当的理由愤怒地看着我,于是便内疚地转身,却发现是我丈夫在愤怒地看着我。

“该死,克莱尔,你就不能忍一忍吗?”他问。

“两个字,不能。”我说,然后筋疲力尽地坐到一座装饰性喷泉的边上。我的手潮乎乎的,于是我在衣服上擦了擦。“你以为我这样是为了好玩吗?”我觉得头晕,于是闭上眼睛,试着找回体内的平衡,以免晕倒在喷泉里面。

突然,我感到詹米把手放在我的后腰上。他坐到我边上,把我搂在怀里,于是我便半靠着他,半倒在他的手臂里。

“噢,天哪。对不起,我的褐发美人。你没事吧,克莱尔?”

我努力抬头看着他,然后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而已。”我向上伸手,试着去抚平他额头上深深的焦虑的皱纹。他对我微笑着,但额头上的皱纹并没有散去,浓密的沙褐色眉毛中间,还有一道浅显的皱纹。他把手伸到喷泉里打湿,然后把水均匀地抹在我脸上。我看上去肯定特别苍白。

“对不起,”我又说,“真的,詹米,我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