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泷夜叉(第3/5页)
“不知是妖鬼盗墓之前便已消失,还是盗墓后,送尸体前往寺院途中弄丢
了……” “不是净藏大人做的?” “我只处理了头颅。” “奇怪……” 晴明闭眼,回忆十九年前的事。 十九年前—— 他跟师傅贺茂忠行于夜晚在朱雀大路南下时曾遭遇百鬼夜行。 独眼妖。 独脚妖。
秃头妖。
狗脸的东西。
鸟脸的东西。
众妖鬼拿着人的零乱肢体在路上百鬼夜行——
——难道正是那时?
晴明睁眼,问净藏:“到底是谁做的?”
“不知道。”
净藏以不像说谎的语调回答。
三 “派人随时待在小野道风大人身边,若有人接近,就捉住对方……”晴明边
走下石阶边向博雅说。 “唔。” “不过,根据净藏大人所说,保宪大人似乎已在进行这事了……”
“另一件事呢?”
“道满大人不是说过了?”
“平贞盛大人?”
“是的。我必须造访贞盛大人宅邸。只是……”
“怎么了?”
“我是说,或许多少会有危险,博雅。”
“危险?”
“必须有个可靠伙伴。”
“有吗?”
“有。”
“是谁?”
“藤原秀郷——俵藤太大人。”晴明说。
四
晴明和博雅与俵藤太一起造访平贞盛宅邸时,维时出来迎客。
“劳烦你们特地来一趟,此刻家父贞盛不在。”维时说。
一副束手无策的表情。
从他表情看来也知道贞盛并非其实在家,而他谎称不在。
“他出门去哪了吗?”晴明问。
“这,不知道。”
“不知道?”
“今天早上还在,我也向父亲问安了,之后……”
“不见了?”
“是的。”
“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了?”
“就在刚才。”
“可是,也有可能更早失踪吧?”
“是。”
三人已进入宅邸。三人坐在圆垫上,与维时相对。
“我听说贞盛大人患了恶疮,而且病情很重。他能够单独一人外出吗?”俵
藤太问。 “可以。只是走走路或小跑一段路这种程度的事,是没问题的……”维时答。
“上次我问过有关儿肝一事……”晴明说。
“是。”维时老实点头。 “我现在再问同样问题,您知道关于儿肝的事吗?” 维时紧闭着嘴,默不作声。 “您知道吗?”晴明又问。 维时下定决心般望着晴明,说:“知道。”接着说:“上次向您说谎,说不
知道,很抱歉。因事情重大,我实在说不出口,只得说不知道。” “我明白。不过,目前已非隐瞒的时候了。”
“是。”
“您愿意说吗?”
博雅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望着说这话的晴明的脸。但博雅没插嘴。
“我说。”维时重新坐正说,“家父贞盛用了儿肝……”
“儿肝?!”博雅忍不住问。
“取出母亲胎内的婴儿,吃其肝脏。”维时说。
“什、什么?!”
因事情太意外,博雅说不出话。
“家父贞盛吃过婴儿肝脏。第一个肝脏,差点是我儿子的肝脏……”
五 《今昔物语集》也记载武将平贞盛所做的奇异疗法儿肝一事。 在<丹波守平贞盛取儿肝语>一篇中,指名道姓记载着有关贞盛这奇异故事。
而说出此事的人是贞盛首屈一指的家臣馆诸忠之女,相当可靠。 根据此故事内容,彼时贞盛患上恶疮。 “这是极为恶性的恶疮。”医师说。 “有治疗方法吗?”贞盛问。 “有。”医师道。 说毕,医师紧闭双唇,面无血色默不作声。 “什么方法?既有治疗方法,就快说。” “可是,这个……”医师迟迟不说方法。 “是什么?” “这是种不能说给人听的药。” “说!”
“是儿肝。”
“儿肝?!” “自母亲体内取出还未出生的胎儿,用其肝脏当药吃。” “你说什么?!”贞盛叫出声。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医师祥仙说。 “唔唔唔……”贞盛呻吟。 本来是两年前跟将门交战那时,被将门长刀刺伤的伤口。 伤口迟迟不痊愈。 一度曾即将痊愈,但伤口还未全部愈合又裂开了。而在新伤口将要愈合之际,
又再度裂开。很难痊愈。 每次都在即将痊愈时,一不小心那伤口又裂开。 这事反覆再三。 之后,在伤口痊愈前,四周的肉开始红肿溃烂并长脓。 脓包逐渐扩展,变成恶疮。 右半边的脸溃烂得简直像要生出蛆来,甚至连下人都认不出贞盛。
“这是将门作祟吗?”
那是俵藤太的嚆矢射中将门之前,将门砍了贞盛额头时的伤口。 难道那伤口栖息将门的遗恨? “有人可以治疗这伤口吗?” 贞盛在寻找医师时,来的正是祥仙。 祥仙牵着名叫如月的九岁女童造访贞盛宅邸。 “让我来医治您的恶疮。”祥仙说。 祥仙取出某种涂药。 “只要抹上此药,恶疮可以暂且消失。” 他命那女童如月在贞盛恶疮上涂药。 涂药后,贴上布,一晚过后,恶疮缩小一圈。 再抹药,贴上布,又经过一晚,恶疮变得更小。 第三天缩小一半,第五天更小,恶疮终于在第十天消失。 只剩刀伤。但那伤口也已愈合,剩下伤痕而已。 “这刀伤无法治愈吗?” “就只有这个……”祥仙说无法治愈。
“十天前,你说恶疮暂且可以消失?”
“说了。”
“意思是日后又会长出恶疮?”
“是。”
“什么时候?”
“约一年后,或者更久……”
“一年吗?”
“这回虽治愈了,但下回出现的恶疮很可能更棘手。”
“棘手?”
“不,虽说棘手,不过请您放心。一年后我会再来拜访。”
说毕,祥仙离开贞盛宅邸。
事情果然如祥仙所说。
大概过了约一年,恶疮又出现了。
最初只是伤痕发痒。伤痕痒得很。痒得令人受不了。
于是用指甲抓。起初只是轻轻抓。
可是,一抓会很舒服。而且愈抓愈痒。 “痒!” 抓着抓着,皮肤破裂,流出鲜血。但还是继续抓。 不抓不行。咯吱咯吱剔肉般地用力抓。 “啊,好痒。” 痒得要死。用指甲挖肉。 指甲缝塞进搔破的皮肤和肉,却仍忍不住去抓。 之后那地方长脓,又形成恶疮。比以前更严重。 涂上据说有效的药也无法治愈。连医师都束手无措。 “非祥仙不可。” 去找祥仙来—— 然而,没人知道祥仙居所。 就在恶疮愈来愈严重时—— 祥仙出现了。依旧带着如月。 “变得怎样?”祥仙看了贞盛的恶疮,别过脸说,“噢,太骇人了。”
“怎样?能治好吗?”贞盛问。
“总之,先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