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只为自己人 第五章(第3/5页)

我隐约觉得他叹了口气。我没有做声。

“一小段粉笔。”扎武隆坐在安乐椅里往后一仰,前后摇了一阵。“它已经被磨损得很厉害了,它不止一次被握在那些眼睛里闪现着明亮光芒的美丽少女的纤纤素手上书写,于是大地颤抖,国家的边界线消失,帝国兴起,牧童变成了预言者,而木匠则变成了神,弃儿被认作国王,军士成为最高统帅,一知半解的家伙、缺乏教养的人和平庸的艺术家成了霸王……只是因为用了一小截粉笔而已。”

扎武隆站起身,摊开双手。

“我亲爱的敌人,这就是我想说的一切。其他的事情你自己会弄明白的,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扎武隆。”我松开拳头,看了看护身符。“你是不折不扣的黑暗的产物。”

“当然,但只是这黑暗,源于我的内心,这黑暗,是我自己选择的。”

“就连你的实话也会带来邪恶。”

“给谁?给守夜人巡查队吗?那当然。给人类吗?对不起,我不同意。”

他朝门口走去。

“扎武隆,”我又叫住了他,“我看到过你的真面貌。我知道你是谁,是什么东西。”

黑暗魔法师一动不动地站住了,然后他慢慢地转过身来,用手掌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顿时这张脸变了样,替代皮肤的是无光泽的鳞片,眼睛也变成了一条细缝。

湿冷的迷雾慢慢消逝。

“是的。当然啰,你看到了。”扎武隆又恢复了人的面貌,“我也看到了你。所以请你承认吧,你不是举着熠熠生辉的宝剑的白天使。这得取决于你从哪个角度看。再见,安东。请相信,除掉你我会很高兴……但这以后再说,现在我要祝你成功。衷心地,尽管我没有心。”

门在他的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这时,警报声仿佛如梦初醒般从黄昏界里吼了出来。墙上的朝鲜处容面具做了个鬼脸,它那木头的眼睛窟窿里闪现出怒火,嘴也咧开了。

什么警报系统……

我用手做了两个动作,迫使警报声停了下来,又对着面具抛出了现成的“速冻术”,这咒语此时还真派上了用场。

“一小截粉笔。”我自言自语道。

我听说过这东西,是很久以前听说的,而且十分偶然。也许是老师在讲课时说过,也许是一伙人闲聊时提起过,或许是学员们在讲故事时议论过。总之是听到过一截粉笔的事儿……

我从沙发上站起身,举起一只手,把护身符扔到地上。

“格谢尔!”我透过黄昏界喊道,“格谢尔,回答我!”

影子从地上朝我扑过来,依附在身体上,吮吸着我。光亮暗下去了,房间飘浮了起来,家具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四周静得难以忍受。炎热消失了。我张开手站着,贪婪的黄昏界吮吸着我的力量。

“格谢尔,我在呼唤你的名字!”

一些线状的灰蒙蒙的雾气在房间里游动。我不在乎还有谁能听到我的呼叫。

“格谢尔,我的老师,我在呼唤你——回答吗?”

一个无形的影子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叹了口气。

“我听到你的喊声了,安东。”

“回答我!”

“你想让我回答什么?”

“扎武隆没有撒谎吧?”

“没有。”

“格谢尔,停止吧!”

“晚了,安东,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信任我。”

“格谢尔,停止吧!”

“你没有权利提要求。”

“我有权!如果我们是光明的一部分,如果我们应该行善的话——就有权!”

他沉默了。我甚至在想,也许头儿决定不再跟我说话了。

“好吧,一小时后我在‘帕拉酒吧’等你。”

“在哪里?”

“就是空降兵的酒吧。地铁‘屠格涅夫’站。老邮政总局后面。”

周围静了下来。

我后退了一步,费力地走出黄昏界。独特的约会地点。这是不是格谢尔对付守日人巡查队的地方?不是的,好像这地方过去是一个饭店。

算了,“帕拉酒吧”也好,“玫瑰酒吧”也好,“机遇酒吧”也好,这都不重要。空降兵也好,雅皮士也好,男同性恋者也好,也不重要。

但在与格谢尔见面前,我必须知道一件事。

我取出手机,拨了斯维特兰娜的号码。她马上就应答了。

“你好,”我简短地说,“你在别墅吗?”

“没有。”听到我一本正经的口气,她好像慌了神,“我正往市里走。”

“和谁在一起?”

她结结巴巴地说:

“和伊格纳特在一起。”

“好,”我诚恳地说,“听着,关于粉笔的情况你什么也不知道吗?”

“关于什么?”

现在她显得更慌张了。

“关于魔笔的情况。还没教过你它在魔法中的应用方法吗?”

“没有。安东,你一切正常吗?”

“再正常不过了。”

“没发生什么事吧?”

女人的一贯作风——每个问题都要用两三种方式提出。

“没有特别的事。”

“你希望……”她突然中断,“你希望我问奥莉加吗?”

“她也和你们在一起?”

“是的,我们三人一起进城的。”

“大概不需要。谢谢。”

“安东……”

“什么,斯维塔?”

我走到桌前,打开放着各种魔法用具的抽屉。我看了一眼那些有些混浊的水晶,一根削得很粗糙的魔杖——当时我还希望自己成为魔法斗士。我关上了抽屉。

“原谅我。”

“你没有什么需要原谅的。”

“我可以去你那儿吗?”

“你们离市里还很远吗?”

“在半路上。”

我摇摇头回答说:

“不行,我有个重要的约会。稍后我再打电话给你。”

我挂了电话,微笑了一下。在很多情况下,实话有可能是不幸的,也许还可能有瞒骗的性质。例如,在你只说了一半实话后就表示不想说了,也不想解释为什么的时候。

就让我通过恶来行善吧。别无他法。

为了以防万一,我检查了屋里的每个房间,看了卧室、洗手间、厨房。凭我的感觉,扎武隆真的没有留下“礼物”。

我回到书房,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放入一张载有魔法信息库的光盘,输入了密码,再键入“粉笔”一词。

我没期望出现什么特别的结果。我想知道的那件事可能属于那种从来没有被输入到计算机数据库里去过的高级准入范畴。

带“粉笔”一词的信息被搜出了三条。

第一条谈到白粉采掘场,十五世纪在那里发生了一场一级光明魔法师和一级黑暗魔法师的决斗。在决斗结束时他们没有能够走出黄昏界,两人都死了,死于能量消耗殆尽。此后五百年里大约有三千人死于这个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