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自身的命运 第一章(第2/4页)

就在这时,我遭到了第二次袭击,这次和上次不同。不抽筋也不疼痛,只是喉咙发干,牙床发麻。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跳动,手指尖开始发痒。

是的!

但是为什么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我站起身来——列车在站前开始减速了。我从姑娘身边走过时感觉到她在看我,并且在背后盯着我往前走。她感到害怕。看起来虽然她感觉不到悬在她头上的黑气,但她还是感到不安。这迫使她留意周围的人们。

也许因此她才活到现在。

我尽量不朝她的方向看。把手伸到口袋里,我摸到了护身符——一根用缟玛瑙磨成的棍子。我迟疑了一下,试图想出别的办法。

没有,没有别的出路。

我把缟玛瑙棍握在手里。手指开始阵阵刺痛,然后玛瑙棒变热,散发出积聚的能量。这种感觉不是假的,但这热量不是温度计所能测量的。我觉得自己握着的是火堆里的一块炭。一块表面蒙了冷灰,而中间还炽热的炭……

我完全抽出了护身符,朝姑娘瞥了一眼。旋转的黑气颤抖着,朝我这个方向微微弯了过来。它是那么强劲,甚至萌生了智能。

我进攻了。

若是在车厢里,甚至在整列车上哪怕还有一个他者,那么它就会看到一道能瞬间击穿金属和水泥的令人目眩的光芒闪过……

我还从来没攻击过构造这么复杂的黑气。我也从来没有用过带有这么强大能量的护身符。

效果完全出乎意料。悬挂在其他人头上的那些诅咒被完全解除了。一个中年妇女疲惫地拍拍额头,惊讶地看看手掌——偏头痛突然消失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呆滞地望着玻璃窗,然后浑身哆嗦了一下,他的脸松弛下来,眼里一种淡淡的忧郁不见了。

姑娘头上那股旋转的黑气被冲走了约五米,蹿出了车厢。但它的结构没散,又曲折迂回地朝受害者反扑过来。

看它劲多大!

看它的目的性多强!

据说黑气被逼退哪怕两三米远的话就会失去方向,粘上最近的某个人。诚实地说,我本人没有看到过这种现象。这种情况也很糟糕,但别人的诅咒效力要弱得多,新的受害者还是有获救的机会。

而这股旋转的黑气又再往回移动,仿佛一条忠实的狗回到落难的主人身边。

车停了下来。我朝黑气看了最后一眼——它又悬在姑娘头上,甚至加快了旋转速度……没有办法,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旁边的站台,是我这一周在莫斯科的巡查地,我不能越过它跟在一个姑娘的后面,那样头儿会活吃了我……也许,这么说并不只是打个比喻……

当车门吱吱敞开时,我看了姑娘最后一眼——匆匆地记住了她的生物电场。在大城市里要再找到她的机会不多。不过我还是应该试试,但现在不行。

我从车厢里冲出来,环顾四周。野外工作的经验我真的不足,这点头儿完全正确。但是他采用的训练方法我很不喜欢。

见鬼,怎么找到目标呢?

我用普通人的目光看这些人,哪个都值得怀疑。这里到现在还有许多乘客在挤来挤去——毕竟是环线的“库尔斯克”站,有从火车站出来的旅客,也有四散而去的商贩,还有急于转车赶往住宅区的人……我微闭上眼睛,我能观察到一幅更有趣的情景——像通常傍晚时分那样暗淡的生物电场。其中不知谁的仇恨作为一块红色的斑点显现出来,有一组刺目的橙光在闪,显然是急于上床,还有一些软塌塌的灰褐色的条状气体逐渐破散着,那是醉鬼的生物电场。

没有任何踪迹。我只是嗓子发干,牙床发痒,心疯狂地跳动。唇上有股血腥味儿。越来越躁动不安。

这一切的迹象都是间接的,同时又太明显,以至于不能忽视它们。

是谁啊?谁?

列车在我身后启动了,目标临近的感觉没有减弱——就是说此刻我们近在咫尺。迎面来了一列列车。我感到目标在动了,在走向那列车。

前进!

我穿过站台,在那涌向到站列车的人群中间曲折穿行着,到了车尾,目标的感觉开始变弱,我又往车头跑……对……感觉目标越来越近……

就像在玩那种名为“热—冷”的小孩子的游戏。

人们往车厢里走,我顺着车跑,感到嘴里满是黏稠的唾沫,牙开始痛起来,手指哆嗦……耳机里唱着英文歌曲:

月色溶溶,

她在星光下起舞,

轻唱着属于黑夜的,

魔幻之语……

哎呀,这歌唱得太贴切,令人吃惊的贴切……

不是好兆头。

我跳进正要合拢的车门里,呆立在那儿,仔细捕捉着自己的感觉。猜对没有?或者仍然没能锁定目标……

猜对了,是这个车厢。

列车在环线上飞驰,我那爆发出的本能在叫:“在这儿!在旁边!”

也许,我跟着这节车厢就能猜到究竟是谁了吧?

我偷偷地打量了一番同行的人,便失去了这点希望。这里没有任何特别值得关注的人。

没办法,继续等待吧……

感不到悲,觉不到痛,

感觉不到伤害,一无所得,

惟有爱情将永存,

她愿承诺。

到了“和平大街”这一站,我感觉到目标正在离去。我跳出车厢去换车,不远,就近在眼前……

在扇面形的站台上,目标逼近的感觉已变得几乎令人难以忍受。我又发现几个候选人——两个姑娘、一个小伙子、一个小男孩。他们都是潜在的候选人,但他们中间谁是呢?

我的四个对象坐上了同一节车。这就是成功,我尾随他们上了车并开始等待。

一个姑娘在“日加”站下了车。

对目标的感觉并没有减弱。

小伙子在“阿列克谢耶夫斯基”站下了车。

太棒了!是那个姑娘还是那个小男孩?他们中是谁?

我偷偷地打量着他们两人。姑娘很丰满,面颊红润,认真地在看《莫斯科共青团》杂志,脸上没有丝毫不安的神色。小男孩则相反,他长得纤细瘦弱,站在车门口,一只手指在玻璃窗上划来划去。

依我看姑娘更有嚼头儿,就是她。

但,总的来说,这还要取决于性别。

我已经开始听到了呼唤。它暂时还不成句儿,只是一种柔和的、迟缓的旋律。耳机里的声音一下子听不到了,呼唤轻易地盖住了音乐声。

无论姑娘还是男孩都没有流露出不安的神色。也许他们具有很强的忍耐力,或是相反——一下子就屈服了。

车快到“国民经济成就展览馆”站时,小男孩从玻璃窗上抽回手,上了站台,匆匆朝老出口走去。姑娘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