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17页)

野鹤发出军号般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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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米尔·雷吉斯·洛霍雷克·塔吉夫-哥德弗洛伊骑在队伍最前面,胯下是猎魔人在阿梅利亚附近缴获的枣红色尼弗迦德战马。尽管这匹马起初有些厌恶吸血鬼和他身上的草药味,但它很快就习惯了他,造成的麻烦也不比走在一旁、动不动就拱起脊背尥蹶子、像被马蝇蛰了似的洛奇更多。丹德里恩骑着珀迦索斯跟在他们身后,头上绑着绷带,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在骑马前行途中,诗人写了一首颂赞英雄的歌谣,而伴着曲调和韵律的,正是他最近的各种冒险经历。这首歌谣明显在暗示,其作者和演唱者是冒险队伍中最勇敢的人。米尔瓦和卡西尔·莫瓦·迪弗林·爱普·契拉克负责殿后。卡西尔骑着失而复得的栗色马驹,一只手还牵着一匹灰马,灰马背上驮着他们的一部分装备。

他们终于离开了河岸沼泽,朝丘陵绵延的旱地高处走去。从那里向南眺望,能看到广阔的雅鲁加河闪闪发光的水面,北边则是通往玛哈坎山脉的山路。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总在他们耳边转悠的蚊虫不见了,他们的靴子和裤子也都晒干了。在阳光照耀的山坡上,黑刺莓丛结满了果实,马儿也能找到可吃的青草。清澈的溪流自山上流下,溪水间有许多鳟鱼游来游去。等到夜幕降下,他们生起营火,躺在火边。简而言之,一切都那么美好,他们的心情也本该愉快起来。但事实并非如此。在他们第一次扎营休息时,原因就已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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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杰洛特。”诗人看了看周围,清了清嗓子,“别这么急着回营地。米尔瓦和我想跟你私下谈谈。关于……呃,你知道的……关于雷吉斯。”

“哦?”猎魔人把一堆柴火放到地上,“这么说你们害怕了?现在可有点儿晚了。”

“别这么说嘛。”丹德里恩苦着脸说,“我们承认他是同伴,他也主动要求帮我们找到希瑞。他救了我的命,这一点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但该死的,我们确实有种类似恐惧的感觉。这让你很惊讶吗?你这辈子不都在追捕和猎杀他那样的生物吗?”

“我不会杀他,目前也没这个打算。这样的声明足够吗?如果还不够,就算我心里对你充满同情,也没法治好你的焦虑。讽刺的是,我们当中只有雷吉斯才会治病。”

“够了。”诗人恼怒地说,“你不是在跟叶妮芙说话,所以省省这些拐弯抹角的说辞吧。对于简单的问题,你只要给出简单的回答就好。”

“那就问吧。省去那些拐弯抹角的说辞。”

“雷吉斯是个吸血鬼。谁都知道吸血鬼吃什么。在他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是啊,是啊,我们见过他喝鱼汤,而且从那之后,他也跟我们一起吃喝,就像平常人一样。可是……他到底能不能控制住他的……杰洛特,你非要让我把那个词儿说出来吗?”

“你的脑袋鲜血横流时,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给你缠好绷带之后,他甚至没去舔自己的手指。当初那个满月之夜,我们畅饮他的曼德拉私酿,睡在他的小屋里,他有绝佳的机会吸干我们的血。可你在自己优雅的脖子上找到牙印了吗?”

“别嘲笑我们了,猎魔人。”米尔瓦咆哮道,“你比我们更了解吸血鬼,可你却在嘲笑丹德里恩。我在森林里长大,我没上过学,我很无知,但这不是我的错,所以你也没资格嘲笑我。说起来惭愧,但我的确也有点害怕……害怕雷吉斯。”

“你们害怕也很正常。”杰洛特点点头,“他是所谓的‘高等吸血鬼’,十分危险。如果他是我们的敌人,我也会害怕他。可是,活见鬼,不知道为什么,他成了我们的同伴。此时此刻,他正带着我们前去凯德·杜见德鲁伊,而他们或许能告诉我关于希瑞的消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决定牢牢抓住这次机会。也正因如此,我才同意让一个吸血鬼跟我们同行。”

“只有这一个原因?”

“不。”杰洛特的回答有些不情不愿,最后终于决定坦白,“还有别的。他……他的举止很正派。在难民营的女巫审判上,他出手相助时毫不犹豫。虽然他知道,这么做会暴露他的真实身份。”

“他从火堆里取出了烧红的马蹄铁。”丹德里恩回忆道,“嘿,他直接用手拿了那玩意儿好几秒钟,眉头都不皱一下。我们当中没人能做到这种事,就算把马蹄铁换成烤土豆都不行。”

“火伤不到他。”

“他还能做什么?”

“他可以随意隐形,可以用目光施展魔法,让人陷入沉睡。在维赛基德的营地里,他就是这么对付守卫的。他可以变成蝙蝠的外形,然后飞起来——我怀疑他只能在满月之夜这么做,但我的想法未必准确。他都让我吃惊好几回了,谁知道他还藏着什么把戏。我猜即使在吸血鬼当中,他也算是个异类。他能完美地模仿人类,而且模仿了很多年。他的草药从不离身,为的是借助草药味骗过能察觉他真实身份的马和狗。我的徽章对他没有反应,这种情况相当反常。要我说的话,他可不是能轻易分类的家伙。如果你们还想知道更多,不如直接去问他。他是我们的同伴,我们之间应该无话不谈,相互怀疑和惧怕反而不合适。回营地吧。帮我搬柴火。”

“杰洛特?”

“说吧,丹德里恩。”

“如果……我是说,理论上……如果……”

“我不知道。”猎魔人诚实而坦白地回答,“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杀死他。而且说实话,我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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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德里恩听取了猎魔人的建议,决定消除误会,驱散心中的疑惑。出发后不久,他用一贯的手法采取了行动。

“米尔瓦!”他突然喊道,随后偷偷瞥了眼吸血鬼,“你干吗不带上弓箭到前面去,帮我们猎一头幼鹿或野猪呢?我吃够该死的黑莓、蘑菇、鱼肉和贻贝了。我想吃点儿真正的肉换换口味。雷吉斯,你觉得呢?”

“抱歉,你说什么?”吸血鬼在马颈旁抬起头。

“肉!”诗人强调道,“我正在劝米尔瓦去打猎。想尝尝新鲜的肉吗?”

“想啊。”

“还有血。要来点儿新鲜的血吗?”

“血?”雷吉斯咽了口口水,“算了,血就免了。如果你自己有兴趣,不用介意我。”

杰洛特、米尔瓦和卡西尔见证了这尴尬而阴郁的沉默。

“我明白你的用意,丹德里恩。”雷吉斯缓缓地说,“那就让我打消你的疑虑吧。我是个吸血鬼,但我不吸血。”

沉默重得像铅。可丹德里恩要能忍住不说话,他就不是丹德里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