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军木媒说庄官 蟆六伪渔神宫(第2/3页)

翌日未时下刻,龟筱诡称参拜乡里的不动堂,一个人装作很随便的样子出了后门,悄悄来到网乾左母二郎家。她站在外边往屋里窥探,学书法的孩子们已经回去,学歌曲的弟子还没来。主人正倚着柱子吹竖笛,机会难得,迈步进去。左母二郎回头一看,立即停住手里的笛子,说:“少见啊!哪阵风将您吹来了。里边坐!”说着便站起来迎接,铺开花席子把她让到上座。龟筱满脸堆笑地说:“有件事不好通过别人讲,我想借助你的智慧,所以才来偷偷拜访。小心外人听见。”网乾听了心领神会,将外边帘子放下,又让她往里边坐,把耳朵凑到她身边。龟筱低声说:“虽然这件事很难开口,但你和滨路爱慕之事,我早就知道,这是年轻人谁都有的事情。我们怎能置之不理,想纳你为婿,不知你意下如何?滨路和信乃小时候由于如此这般的缘故,由乡亲们做媒,曾说过让他们成为夫妻。话已出口,现在不好改悔,庄头也并非心甘情愿。他喜欢你,若没有信乃就以你为婿继承家业。信乃虽是我的侄子,但他是与我们有很深仇恨的番作之子,滨路和信乃婚配,不会对我们有好处。怎样才能使他走得远远的,让你为婿不使所说的话落空。我们想出如此这般的计策,让信乃远走他乡。另外,在他小的时候,我们作为给女婿的赠礼曾送给他一口庄头秘藏的稀世宝刀,想要回来,但明说他是不会还的。因此,订了这样的计策。你也要想些办法,拿庄头的一把刀把信乃的那口刀换过来,你看怎样?当然这把刀要先量好长短,做好准备,以免与刀鞘不符。事情办成了是莫大的福分,对你不是也有很大好处吗?”她真的假的混在一起,花言巧语地编造一通。左母二郎仔细听着,面有愧色。以手加额沉思一会儿,抬头往四下看看,不像有人的样子,这才开口道:“这等机密事情,您和我讲是看得起我,这个意思我领会了。然而我虽对令爱有意,却纯是单相思。那位小姐很冷酷无情,您说她有意那大概是您的眼光不亮。因此即便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刀顺利地换过来,而小姐还是那样薄情,连其父母也莫可如何,那可怎么办?”他犹豫不决地推测着。龟筱笑着说:“你好笨,不像这方面的行家。信乃如果不在了,滨路还顾虑什么?她顺从不顺从,还不得听你的吗?这件事情不是做父母的所能知道的。父母不答应而跟着丈夫跑的不是很多么,何况是父母许的亲呢?订了亲以后,和不和睦就看掌舵的丈夫的本事了。这只是说世上一般青年们的情况。我都看出来了,你和滨路的爱情,就好像池中起伏的涟漪,浮萍暂且被行船给隔开,过后不还是要连在一起的吗?这无须再推测了。”左母二郎搔搔头说:“您说得有道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前要紧的是太刀之事。此事虽非容易办,但我要豁出命来干。”龟筱听了非常高兴,又将前额凑到一起,对那天的暗号、进行的方法又交头接耳说了一阵。不觉已经时间很长,龟筱赶忙告辞,起身来到家里,将结果悄悄告诉蟆六。蟆六不胜欢喜,盛赞龟筱的口才,含笑说:“这样算计信乃就容易了,有意思,有意思!”

到了那一天傍晚,龟筱和蟆六把信乃叫到一间闲屋子里说:“前一两年乡里人不断催促你和滨路完婚,然而由于丰岛家灭亡,去年世上不安静,就不得不推迟了。今年浒我御所成氏朝臣和两管领和好,听说从千叶回到熊浦城。你祖父匠作是成氏的舍兄,春王、安王两亲王的近臣。因此番作和你祖父也同在结城被围,所以浒我御所当然是你的主君。然而他与山内、扇谷失和,被赶出镰仓,在浒我也不能存身,依靠千叶。在那时千叶城主大石大人,也出仕镰仓,隶属两管领麾下,浒我将军什么也不敢说。现在已经和解,世间安定,广开才路,正是振兴大冢家的良好时机。因此才把我多年来心里所想之事告诉你。作为你发迹的手段,莫过于村雨宝刀。你带着它去浒我,说明出身和先祖的殉职尽忠,并献上宝刀,你的主君不会不起用你的。如果你被留在浒我,我不久就把滨路给你送去,如不愿留在那里还回来的话,就宣布你做我的养老女婿,把职禄也让给你。那时大石大人怎会不让你当村长,一定把你置于诸司之上,说不定会让你做阵代呢。我也会因你之德而露了脸。”龟筱从旁接着说:“我们夫妻没有儿子,就仰仗你了。我们怎不为你好,从这一点你也可以知道。六月出门虽然很难受,但浒我离这不算很远,俗语说:好事不宜迟,要早下决心。”她似乎很诚恳地进行劝告。本来关于那日军木五倍二作为簸上宫六的媒人给滨路送聘礼之事,早由额藏偷看到,并告诉给他。今天姑母和姑父又一心一意地劝他,把他们多年偷偷惦着的村雨宝刀献给浒我御所,原来是想把他赶出去,好把滨路嫁给宫六。虽然知道他们骨子里所想的,但却莞然笑着说:“我虽不肖,却承蒙如此疼爱,非常高兴。村雨宝刀乃是两亲王的遗物,父亲有遗言,待有机会就献给浒我将军。关于这件事,即使您二位不说,我也正想禀告您二位,愿听从吩咐。恰好如今您这样说了,实感幸甚。谚语有云:‘好事多磨’,明天我就动身。”主人夫妇听了,非常高兴地说:“你心情很急,我们也非常高兴,但明天就走,未免太匆忙,行装也准备不齐。刚才翻了年历,择了个好日子,就定在后天吧。从背介或额藏这两个人中选一个跟随你。太可喜可贺了。”信乃谢恩后回到自己房间。

额藏正在院中给花木浇水,机会难得,信乃站在走廊上把他叫到身边,将方才蟆六和龟筱对他说的话以及自己的想法,都低声说给额藏。额藏听了点头说:“确实像你所推测的那样,打发你去下总,是为了放心地办那件婚事。最可怜的是滨路了。当今的少女是很少有那样好心肠的,明知她爱你,一旦你把她抛下,她就白白与他人结为夫妇,而未能使你们终成眷属,她以后的怨恨是难以言传的。”信乃听了叹息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然而女人是水性杨花,朝三暮四。我不在这里,一定听她父母的摆布,做个大丈夫怎能为怜爱一女子,而误了终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只好抛下她去了。”额藏也觉得言之有理,立即离去。在他打扫庭院时,信乃进到里面去。

这时,龟筱正给信乃准备行装,什么绑腿和斗笠带等等。滨路虽然很不高兴,却按母亲的吩咐缝制木棉单衣,泪水润湿了衣袖,千针万线都连着心上的人。如果情缘未断,他也许还会回来。想到这里,她心中惆怅,十分悲伤。次日信乃的行装已大致备齐。当下龟筱来到信乃房间说:“这是你初次出门,去了却重要的心愿。人有难以意料的灾祸,虽然明天出发已没多少时间,但也应该去给你父亲扫扫墓,和参拜一下泷野川的辩才天。”信乃听了说:“今朝已去菩提院,给父亲上了坟。泷野川的辩才天,我在年幼时曾去为母亲的病愈祈祷,虽然没有忘,但平素很少去参拜。一定遵照您的指教去一趟。”龟筱往外面望望说:“何不早点去,不然回来天就黑了,赶快去吧!”在她的劝说之下,信乃换了衣服,插上那口刀,赶忙走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