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苏厄德医生的日记(第3/5页)

对此范海辛严肃地回答道:“你说的似乎有道理,但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所有的房间对于医生来说都是相同的,即使平时不是,今天晚上对我来说也都是一样的。约翰,如果我转动把手的时候,门没有开,你就去撞门,还有你们,我的朋友们。现在,开始!”

他一边说一边转动把手,但是门没有开。我们一起朝门上撞去,门砰的一声打开了,我们差点都一头跌了进去。事实上教授已经跌倒在地上了,手脚并用才爬了起来。眼前的情景让我惊呆了,我感到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今晚的月光非常明亮,在挂着黄色厚重窗帘的房间里,一切皆清晰可见。乔纳森·哈克躺在靠窗一边的床上,涨红着脸,呼吸沉重,似乎处于昏厥之中。面向门口、跪在床边的正是他那穿着白色睡衣的妻子。她身边站着一个又高又瘦的黑衣男人。他把脸转在一边,但是当我们看到他的一刹那,都认出来那正是伯爵——绝对没错,甚至他前额上的伤疤都能认出来。他用左手握住哈克夫人的双手并向后拉着,他的右手则掐住米娜的后颈,迫使她低着头靠在他胸前。米娜的白色睡衣上血迹斑斑,一小股血顺着伯爵因撕破外衣而袒露出的赤裸胸膛流下来。这看起来就像一个孩子正在强迫一只小猫把鼻子伸进盛牛奶的碟子中喝奶一样。我们冲进房间的时候,伯爵把脸转过来,脸上出现了我曾听说的那种地狱般的表情。他的红色眼睛里满是邪恶,白色的鹰钩鼻下那一对大大的鼻孔不停地一张一翕,鲜血淋漓的嘴唇后面是明晃晃的獠牙,看起来就像野兽一样。他一甩手把哈克夫人扔到了床上,接着就转过身冲向我们。但是此时教授已经站稳了脚跟,并拿出那个装着圣饼的信封对准了他。伯爵突然向后退了一步,就像露西在墓室外所做的那样。他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我们则举起十字架一步一步地逼近。月光突然消失了,好像一片乌云正在遮蔽天空,当昆西用火柴点燃汽灯之后,伯爵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片稀薄的蒸气。我们看见这团气体一直扩散至门边,随后就消失在门口。我、范海辛和阿瑟都冲向了哈克夫人,她此时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狂叫起来,那种声音如此刺耳、如此绝望,让人一辈子都难以忘记。她的这种无助和混乱一直持续了几秒钟。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脸颊、下巴周围都是鲜血,脖子上还有一股血在流淌,双眼充满了恐惧。之后,她用双手捂住了脸,伯爵留下的血污将她双手的惨白衬托得更加刺目,而她发出的低沉而孤独的悲号似乎在预示着,刚才的尖叫仅仅是无尽痛苦的开始。范海辛走过去,轻轻地把床单盖在她身上。阿瑟看到米娜那样绝望,终于忍不住跑出了房间。范海辛悄悄对我说:

“乔纳森现在正处于昏迷中。在米娜女士情绪恢复之前,我们暂时没什么可做的,我必须把乔纳森弄醒!”他把毛巾的一端蘸上冷水,开始抽打他的脸;在此过程中,她的妻子一直捂着脸哭泣,那种声音听起来让人心酸。我把窗帘拉开,看向窗外。月光更加明亮了,我看见昆西·莫里斯正穿过草地,隐身在大紫杉树的阴影下。这让我感到很迷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就在此时,我听到了哈克在半清醒状态下发出的急促喘息声,于是转身来到他床边。他的脸上呈现出无尽的惊讶。有一段时间他还搞不清状况,随着意识的突然恢复,他立刻坐起身来。他的这一举动引起了妻子的注意,向他伸出双臂似乎要拥抱他。但是她却又突然把手抽了回去,双肘撑在床上,双手捂住脸,全身颤抖着,似乎整个床都在随之抖动。

“上帝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哈克大声叫着,“苏厄德医生,范海辛医生,发生了什么事?出了什么问题?亲爱的米娜,怎么了?那鲜血是怎么回事?上帝啊!上帝啊!”他跪了起来,双手使劲地拍打着。“仁慈的上帝,救救我们!救救她!哦,救救她!”他迅速从床上跳了下来,开始撕扯衣服——这一刻他身体中蕴含的所有男子气都爆发出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他一刻也不停地喊着,“范海辛医生,我知道你深爱米娜。哦,去救救她。现在还不算太晚。我去找他,你要守着米娜。”他那处于恐惧和痛苦中的妻子似乎看出了他身上的危险,她立刻忘记了自己的伤痛,抓住哈克苦喊道:

“不!不!乔纳森,你不要离开我。我今天晚上已经受够了,上帝知道,你不要再吓我了。你一定要留在我身边。留在这些可以照看你的朋友身边!”她的表情有些狂乱,当乔纳森答应她之后,她就拉他坐在床边,紧紧地抱着他。

我和范海辛都试着让他们平静下来。教授举起他的小黄金十字架,极其冷静地说:

“不要害怕,亲爱的。我们都在这里,只要带着这个,就没有邪恶的东西敢接近你。你今天晚上是安全的,我们必须保持冷静,一起协商。”她一直在颤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把头靠在丈夫的胸膛上。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哈克的白色睡衣上便留下一片血迹,米娜脖子上的伤口仍然在滴着血。她一看到血迹立刻退缩回去,低声呜咽着:

“肮脏!肮脏!我不会再碰他,也不会再亲吻他。哦,我现在才是他最大的敌人,才是他最该害怕的人。”

哈克立刻坚定地说:“米娜,别瞎说。听到这样的言语对我来说是一种侮辱。我不要再听到这样的话。如果我违背誓言,就让上帝惩罚我,让我承受比今晚更大的痛苦。”他伸出双手,把她拥进怀里,不一会儿,她就哭了出来。乔纳森越过她敏感低垂的头看向我们,眼里闪着泪光,鼻翼翕动着,但是却尽了最大努力以平和的语气说:

“现在,苏厄德医生,告诉我吧。我应该知道所有的事情,告诉我所有的事情。”我把发生的事情都详细地告诉了他,他表面上似乎很平静,但是当我告诉他伯爵是怎样折磨米娜的以及怎样把米娜的嘴唇靠在他胸口伤口上的时候,他的鼻子抽动起来,眼中闪着怒火。即使在那个时刻,我仍然感到很惊讶,因为面色苍白的他仍然不忘温柔地抚摸妻子低垂的头,手指不断在米娜凌乱的头发间轻揉。我刚刚讲完,昆西和戈达明就敲门进来了。范海辛带着询问望着我。我知道他是想借由两个人进来的机会,转移这对夫妇的注意力。于是在我点头表示赞成之后,他就问两个人看到什么或者去做什么了。戈达明爵士回答道:

“我在走廊和每个房间里都找不到他。他曾经出现在书房,但是现在也不在了。尽管如此,他曾经……”他突然打住,看着床上那对虚弱的夫妇。范海辛严肃地说:“继续说吧,阿瑟。我们现在不需要任何隐瞒。我们现在希望能够了解一切,不要犹豫,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