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的恐惧 The Lurking Fear(第3/8页)

(1) 在这片地区星罗棋布的低矮土丘上投射下的阴影,我没有留下任何清晰的印象。

当我颤抖着思考那个影子时,我感到头脑都要炸裂了,我知道自己终于探到了这个地球上最为恐怖的事物中的一员——它是来自宇宙虚空的一种无法言说的毁灭力量,在人类疆域最边缘的地方,我们偶尔会受到它们恶魔般的轻微刮擦。幸亏我们自身眼界有限,才使我们免于它们的侵扰。我几乎不敢去分析或识别自己看到的那个影子。那个晚上,有什么东西挡在了我和窗户之间,只要我忍不住循着本能去分辨它到底是什么,就会浑身发抖。如果它当时只是咆哮、嚎叫,或是嗤嗤狂笑,都不会使我感到深不见底的恐惧。但它却是如此沉默。它把一只沉重的手臂或是前腿搁在了我的胸口上……很明显它是一个活物,或者曾经是个活物……扬·马登斯,我曾经侵入的那个房间的主人,被埋在公馆附近的墓地里……我一定要找到班尼特和托比,如果他们还活着……为什么它带走了他们,最后却把我留下了?……困意是如此令人窒息,梦境又是如此骇人……

很快我就意识到,我必须把我的故事讲出来给人听,不然我就会彻底崩溃。我已经下定决心,绝不放弃对潜伏的恐惧的探寻,因为在我看来,与其处在一无所知的不确定性之中,不如把它探个明白,不管这个过程会带来怎样糟糕的后果。有了这个想法,我便开始在心中构思最佳的行动方式,考虑选择谁作为我值得信赖的同伴,以及该怎样追寻那个已经抹灭了两个男人并投下了一片噩梦般的阴影的东西。

在莱福茨科纳斯我主要认识的是那些易于接近又好说话的记者,他们中有好几个还留在这里收集那场悲剧的余音,我决定就从他们中间选一个作为我的同伴。在深思熟虑之后,我倾向于选择一个名叫亚瑟·门罗的人。他是一个肤色黝黑,身材瘦削的男人,年龄在35岁左右,不管是从他的教养、品味、智慧还是脾性来看,他都不像是会被传统观念与经验束缚住手脚的人。

在九月初的一个下午,我向亚瑟·门罗讲述了自己的故事。我从一开始便注意到他对此既感兴趣又充满同情。待我讲完之后,他又以过人的敏锐与判断力对那样事物进行了分析和讨论。此外,他还给出了十分切实可行的建议,他认为我们应该对历史和地理资料进行更加详尽地搜集,在我们准备充分之前,应暂缓在马登斯公馆展开行动。在他的主动带领下,我们对乡村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寻访,探听有关恐怖的马登斯家族的信息。我们发现了一个男人,他拥有一本祖传的日记,内容极具启发性,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在那场恐怖和混乱发生过后,有些山里的混血杂种还没有跑到更远处的山坡去,我们也和这些人详细谈了谈。我们的最终任务是在详细了解公馆历史的情况下,对公馆进行一次彻底且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调查。在此之前,对于棚户居民传说中发生过悲剧的几个地方,我们也要进行一次同样彻底而可靠的调查。

一开始,我们从这次调查的结果中得不出什么结论,不过我们根据调查结果制作的表格似乎还是揭示出一种十分显著的倾向: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恐怖事件,大多不是发生在那所令人避忌的房子附近,就是发生在能通过繁茂滋生到近乎病态的森林与房子相连的地方。确切来说,也有例外存在,那场把全世界的关注都吸引到这里的恐怖事件就发生在一个没有树的地方,既不在公馆附近,也不能通过森林与公馆相连。

至于潜伏的恐惧有着怎样的本质或外貌,从那些被吓坏了的愚笨棚户居民嘴里是一点都问不到的。他们同时给了它很多称谓,既说它是条蛇,又说它是个巨人,既是雷鸣怪,又是蝙蝠,既是秃鹫,又是一棵会走路的树。但是,我们自信有充分的理由断定它是个极易受到闪电雷暴影响的活物。虽然有的故事提到它有翅膀,但是从它不喜欢在开阔地带出现这一点来看,我们还是认为它是一种能在陆地上移动的生物的可能性更大。这个看法唯一不能解释的是,它必须能够迅速移动,才来得及做出所有归咎于它名下的事情。

对棚户居民了解更加深入后,我们发现他们在很多方面都古怪得可爱。他们是头脑简单的动物,由于不幸的血统和单调乏味的孤立生活,他们在进化程度上渐渐有些倒退。他们惧怕外来者,但是也慢慢习惯了我们的存在,后来在我们彻查公馆寻找潜伏的恐惧时,他们还帮我们把公馆里的灌木、隔断都砍倒拆除了,确实帮上了大忙。当我们要他们帮忙寻找班尼特和托比时,他们由衷地感到痛苦,尽管他们心中想要帮助我们,却明白,就像他们失踪的村民一样,这些受害者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实际上,他们中有很多人已经被杀死或是掳走了,这就像是野生动物长久以来所经历的灭绝一样。我们对他们说的话深信不疑,忧心忡忡地等着发生更多的悲剧。

到了十月中旬,事情仍然没有什么进展,我们陷入了僵局。由于夜间天气一直晴朗,恶魔的侵袭没有再发生过,我们对公馆和乡村的彻查也一无所获,这让我们差点儿以为潜伏的恐惧并没有实体存在。我们担心即将到来的寒冷天气会阻碍探查,因为人们一致认为那个恶魔基本不会在冬天出来活动。因此,当我们在冬天降临前的最后一个白天对恐怖事件发生的那个小村庄进行彻查时,难免心怀失望之情,行动也有些草率。

棚户居民出于恐惧,已经把那个小村庄遗弃了。这座命运悲惨的棚户村没有名字,但也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它坐落在锥子山和枫树山之间的裂隙里,虽然没有多少树木,却也能免于风雨侵袭。比起锥子山,村庄离枫树山更近一些,村民们一些鄙陋的住所根本就是在枫树山的高坡上挖了个洞。村庄所在的位置距离风暴山山脚大概有两英里,距离橡树环绕的公馆则有三英里。在村庄和公馆之间,靠近村庄的那边足足有二又四分之一英里都是开阔的旷野,除去一些呈蛇形隆起的低矮山丘,地势非常平坦,植被只有散生的野草。考虑到这样的地形,我们最终的结论是,恶魔一定是经由锥子山来的,它林木繁茂的南坡一直延伸到距离风暴山最西边的尖坡很近的地方。我们循着地面的隆起一路追到枫树山一处发生过滑坡的地方,那里有一株被劈裂了的高大孤树,霹雳击中了树身侧面,正是这道霹雳召来了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