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汉尼拔指挥下的战争从开始至坎尼之战(第4/6页)

法比乌斯与米努修斯

罗马营因独裁者暂返罗马,由骑兵队长马库斯·米努修斯代理指挥;后者认为这是一个适当的机会,可更为接近敌人,因之在拉林纳提人的地区构筑一个营区。仅由他的出现,迦太基的征粮部队就受到阻碍,而另一方面,由一连串的遭遇战,他不但孤立了腓尼基的分遣队,甚至孤立了汉尼拔本人,把敌军从前进据点逐回,因而迫使他们集中于格鲁尼翁。消息添油加醋地传抵罗马后,群情大哗,昆图斯·法比乌斯遭猛烈攻击。这也并非无风起浪。罗马这一边以守势为主,以断绝敌人供给为迫使敌人投降之计固然不错,但想饿死敌人的这种防卫体系仍然殊有怪异之处,因为现在敌人正在数目相等的罗马大军众目睽睽之下大肆劫掠意大利中央地区而未遭任何阻碍,目前则已由劫掠所得,不虞匮乏地进入冬营。格奈乌斯·西庇阿镇守波河的时候,采用并不是这种守势,他的继任者却企图在卡西利努不明就里地依样葫芦,结果大败,为罗马城中冷嘲热讽的分子提供了丰富的话题。当汉尼拔向意大利各社团那么明白地显示了迦太基军的优越以及罗马支援的全无时,各社团竟仍坚不动摇,实是令人惊叹;然而,他们究竟能够忍受多久这双重战争的苦难,任自己的百姓在罗马军两眼睁睁的注视下生灵涂炭?何况,罗马将军之采取这令人费解的态度,绝不是罗马军人使然。不错,罗马军有一部分是由紧急召集的民兵组成,但部队的精英——包括原先驻守亚里米伦的部分——则是能征善战的;这支军队不但未因上次战败而气馁,而旦极端愤恨于他们的将军——“汉尼拔的跟班”,他们这样叫他——使他们所处的耻辱地位,因此大声疾呼要求抗敌。在人民集会上,最猛烈的斥责指向了那顽固的老人。他的政治敌人——以卸任的军事执政官马库斯·特伦提乌斯·瓦罗为首——紧抓这个机会不放(我们必须了解,独裁者是由元老院指派,而其职位被人认为是保守派的守护者)。这些人,结合了不满的士兵与被劫掠的庄主的呼声,达成了一个不合法制的、荒谬的决议,使昆图斯·法比乌斯的副官马库斯·米努修斯和法比乌斯共为独裁者,而忘记所谓独裁者之设置,其本意是在国家危急之际,独自裁决,以免指挥权的分立所产生的恶果。因此,那不久前才由贸然分为二部的情况共置于统一指挥下的罗马军,现在又分割为二了;不仅如此,两部的统帅所遵循的战争计划根本南辕北辙。昆图斯·法比乌斯当然比以前更紧紧把持守势战略不放,马库斯·米努修斯则急于要在战场上证明他配得上独裁者的称号,于是以不相称的兵力发动了匆促的战争,而若不是他的同事率领新编的部队介入,他可能片甲无回。这一战,又证明了消极守势的正确性。然而事实上,汉尼拔在这次战役中已经得到了军事行动所能得到的一切:他的主要目标既未被他急躁的敌人所挫,亦未被那不慌不忙的敌人所阻;他征收粮秣的行动虽然并非没有困难,但整体说来是如此成功,以致大军在格鲁尼翁度冬,未有任何怨言。拯救了罗马的,并不是“拖延者”[2],而是意大利联邦的紧密结构,以及西方人对那迦太基英雄的恨恶。

罗马新的作战准备 保卢斯和瓦罗

罗马尽管连遭不幸,自尊心却屹立不摇。叙拉古的希罗王和意大利的希腊城镇提供援助(这次战争,在意大利各地的罗马联盟中,受害最小的是希腊人的城镇,因为他们没有派遣部队),都被罗马推谢了。伊利里亚人的各部族首领都收到通知,不许疏忽贡税;甚至马其顿王也受命将赫瓦尔的德米特里厄斯递解。最近的战事虽然证明了法比乌斯的拖延法有其效用,元老院的大部分人却仍旧毅然抛弃这样一种缓慢而必然断送国家命运的战法;那受人赞扬的独裁者之所以奋战失败,其过不在奋战(这可以说是有其正确性的),而在于罗马人只打了片面战争,而且交给他的兵力过少。现在,他们决心更正这个错误,配备一支罗马人从没有送出去过的大军——八个军团,每个比正常编制多出五分之一,此外,由联邦提供数目相同之兵力——足以粉碎那数目不及一半的敌人。再者,军事执政官鲁西乌斯·波斯图米乌斯率一个军团前往波河河谷,设若可能,将汉尼拔军中的凯尔特人抽出,劝返回乡。这些决心都是明智的,唯一需要他们做同样明智决定的是最高指挥权的问题。昆图斯·法比乌斯的僵硬马车以及由此引起的煽动者之攻击,使独裁制与元老院的声望空前低落:百姓之间——无疑有人民领袖的纵容——到处传言,元老院故意延长战争。再指派独裁者已不可能,因之元老院乃试图选举得当的执政官;但这项意图却只激起彻底的猜疑与顽抗。元老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出了它的候选人之一,鲁西乌斯·埃米利乌斯·保卢斯,因为此人曾于公元前219年指挥伊利里亚之战,而颇有表现;公民的绝大部分则共推马库斯·特伦提乌斯·瓦罗为共同独裁者;瓦罗乃是受人民拥戴的党派之候选人,但他除了激烈攻击元老院以外别无所长,他最杰出的表现是建议选马库斯·米努修斯为共同独裁者,而他自己之所以推荐于群众者,则只由于出身的卑微与厚颜莽撞。

坎尼之战

当罗马城中在准备下次战事的时候,阿普利亚的战火业已重燃。汉尼拔,在时节允许他离开冬营时,立即决定了战争路线。他采取攻势,从格鲁尼翁出发,向南,经过卢克利亚,越过奥菲杜斯,取得坎尼城寨(在卡诺萨与巴列塔之间);这个城寨控制卡流苏门平原,因之是罗马的主要兵库之一。罗马这方面,由于法比乌斯已在中秋依法辞却独裁之职,现在军队便由格奈乌斯·塞尔维利乌斯和马库斯·雷古卢斯率领;此二人,原为执政官,现在则成为次执政官,衷心不悦,却又无法改变事实。不论从政治或军事立场而言,现在都比任何时期更须制止汉尼拔前进,其方法即是对阵战。元老院下达了具有这种含意的命令,而两位新的总司令,保卢斯与瓦罗,于是于公元前216年夏初抵达阿普利亚。罗马军有四个新军团,再加同数的联盟军,共达步兵八万(半数为自由民,半数为盟军)、骑兵六千(三分之一为自由民,三分之二为盟军);汉尼拔则骑兵一万,而步兵仅只四万。这样一场对阵战是汉尼拔再切望不过了,不仅是由于前已述及的原因,而且特别因为宽广的阿普利亚平原可以任他尽量发挥他骑兵的优越性;再者,虽然他有优秀的骑兵,但罗马兵力两倍于他的大军扎营于附近,又有连串的堡垒做依托,使他日用品的征集倍感困难。罗马这方面,如前所说,也已决心一战;但其中较明智的一个,却看出汉尼拔的有利态势,因此认为暂时应当先按兵不发,只扎营于敌军附近,迫其后退,而在其较为不利地点一战。持此观点的便是保卢斯;因此,对着迦太基军于坎尼的军营——在奥菲杜斯河右岸——他建了两个罗马军营,均在该河更为上流之地,其中较大的,也在该河右岸,较小的,则在左岸,距河一英里,距敌营亦一英里;他这样做是为了在两岸均阻止敌人的征集部队。但这种“迂腐的”军事布置是他的民主派同僚所不能赞成的——到战场上来是为挥刀的,而不是放哨的,这个话已经说得太多了——因之下令,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见敌人就打。由于军事会议一向就遵循一个愚蠢的惯例——两个总司令,今天你当家,明天我做霸——那么,除了让这人行道上的英雄霸道之外,又还有什么办法?是以,在罗马主营中只留了一万人,以便在两军酣战之际,夺取迦太基军营塞,因之截断敌军渡河的退路。于是,照未更正的历书,在八月二日,照更正过的历书,或当在六月,罗马大军渡河——此时节,河水浅,不碍行军——在罗马较小的军营附近布阵——这罗马的小军营距敌营最近,介于罗马大军营与迦太基营之间,业已在进行散兵战——布阵之地本身,则是河左岸从坎尼向西延伸的广大平原。迦太基军也随之渡河,其左翼依于河边,而罗马军则右翼依于河边。罗马大军营置于两翼者照旧为骑兵,弱部——由自由民组成,保卢斯率领——在右方,靠近河边;强部——由盟军组成,瓦罗率领——在左方,向平原。中央置纵深异乎寻常的步兵,由次执政官格奈乌斯·塞尔维利乌斯指挥。正对这中央战队,汉尼拔布置的是新月阵形的步兵,突出的图形部分为佩戴本土甲胄的凯尔特与伊比利亚战士,而配备了罗马武装的利比亚部队则构成后收的月尖两翼。在河边,布置的全部是重骑兵,由哈斯德鲁巴指挥;平原一边,则为努米底亚轻骑兵。在骑装部队短暂的散兵战后,立即全线交战。迦太基的轻骑兵力战瓦罗率下的重骑兵,努米底亚人不断进攻,而无决定性战果。中央,罗马军团则将首先遭遇的西班牙部与高卢部悉数剿灭;胜利者乘势逼进,急求战果;但右翼之罗马军则已处于不利。汉尼拔仅求先缠住敌军左翼骑兵,然后率同哈斯德鲁巴全体正规骑兵横压罗马军较弱的右翼,首先击溃之。罗马骑兵在勇敢抵抗之后,终于弃手,未遭落马者,均被逐赶过河,溃散于平原;保卢斯负伤,奔至中央战阵,意图扭转步兵军团阵势,或与之共生死。而罗马步兵此时则由于敌军步兵的前涌,为乘胜一举而破之,乃改变其前方部署,使成攻击纵队,以楔形阵势穿入敌人中央。在这种阵势下,他们遭到从左右两方轮转而来的利比亚步兵的猛烈攻击,其中一部分被迫停止前进,以便抵抗侧翼来的攻击。于是,罗马步兵的前进遭到遏止,然其主部已太拥挤,此时已经不再有施展空间。同时,哈斯德鲁巴在彻底击败保卢斯翼以后,重新召集整编其骑兵,率奔敌军中央部队之后背,攻击瓦罗部。瓦罗的意大利骑兵,与努米底亚人缠战业已穷于应付,在双重攻击之下,迅即溃散;哈斯德鲁巴,将追击逃军的任务交与努米底亚人,第三度集合其部队,奔攻罗马步兵背后。这一击成为决定性的行动。逃无退路。如罗马人在坎尼之役如此庞大的军队之彻底毁灭,而敌人的代价又如此之少的,可能史无前例。汉尼拔损失人员不及六千,其中三分之二为凯尔特人,因为他们首先遭到罗马步兵军团的攻击;但罗马七万六千上战场的人,倒于地者七万人,其中包括执政官鲁西乌斯·保卢斯,次执政官格奈乌斯·塞尔维利乌斯,军官中的三分之二,还有八十名元老级的人物。执政官瓦罗逃得一命,只是由于他眼尖马快,奔到了维努西亚,不以众死独生为耻。罗马营中留守的一万军马大部分被俘;只有数千人——部分为留守者,部分为战阵溃退者——逃至卡流苏门。然而,这一年,罗马还似乎厄运未满,年底派往高卢的军团遭遇埋伏,连同其将军鲁西乌斯·波斯图米乌斯——本已指派为次年的执政官——全军毁灭于高卢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