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哈米尔卡与汉尼拔(第3/7页)

汉尼拔

如此,命运向哈米尔卡的计划微笑了。战争的资源——习于战争与征服而数量庞大的兵源,不断增加的库存——已经取得了;但为了发现正确的战斗时机、正确的战斗方向,必须有一个领袖。但那在绝望的危急中,为绝望的人民铺出拯救之路的人,当计划得以实行的时候,却已为国捐躯。他的继任者哈斯德鲁巴一直未采攻势,是由于他认为时机尚未到来,或由于他根本上是政治家而非将军,因而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做这番事业,我们已无从考证。公元前220年年初,当他死于暗杀者之手,西班牙的迦太基军官乃推举哈米尔卡的长子汉尼拔来接替他的职位。此时,汉尼拔仍是年轻人——生于公元前249年,因之,现在只有二十九岁;但他的生命却已由种种经验而千锤百炼。他最早的记忆乃是他父亲在远地征战,征服艾尔克特;他跟父亲共有那不可征服生命,有同样的情感,共同经历过卡图鲁斯的和平、苦痛的返国以及恐怖的利比亚战争;年纪尚幼,他就随父亲至军营,不久就表现出类拔萃。他轻灵而强韧的躯体使他成为杰出的赛跑家和拳击家,无畏的骑马者;缺少睡眠对他不生影响,而他又像真正的军人一样懂得如何享受食物或忍受匮乏。他的青年期虽然在军中度过,他所受的却是那时高贵的腓尼基人的教养;在希腊文方面,显然在他成为将军以后,在好友斯巴达的索西卢斯的指导之下,进步神速,以致可以用这种文字写国书。长大后,他加入父亲的部队,在父亲的注视下骁勇作战,而他的父亲也在他的身边倒下。自此以后,他在姐夫哈斯德鲁巴麾下指挥骑兵,以个人的勇武与领袖的天才而使天人共赞。现在,他的同志们在呼唤他了——这年轻而历经考验的将军——请来做我们的总司令——现在他可以执行他父亲与姐夫九泉之下未酬的壮志。他接受了那职位,而毫无愧对。他当代的人想用种种借口来污蔑他的性格;罗马人说他残忍,迦太基人说他贪婪;不错,他心中怀着只有东方的心灵才懂得的愤恨,而一个从不匮乏的将军几乎不可能不贪婪。尽管在他的历史上写着愤恨、嫉妒与小气,这些却绝不能污损他高贵的形象。除了那些恶意的虚构之外,除却他的助手——尤其是汉尼拔·莫诺马库斯和撒姆尼人马戈——以他的名义所犯的罪行之外,他所做的每件事都可以由当时的环境来证明其正确,并合乎当时的国际法则;所有的人都共认他以稀有完美将谨慎与热切、小心与精强融合为一。腓尼基人所特有的机巧,在他尤为彰著;他最善奇兵制胜;他熟稔一切埋伏与诡诈之法,他史无前例地精研敌人的性格。由无匹的间谍活动——即在罗马,他都有正式的间谍——他得悉敌人的计划;他本人则常微服假发出行,以便探取数据。那个时代的每一页历史都在在证明了他做将军的天才;而他政治家的秉赋亦正不弱——这可在与罗马媾和后见于他对迦太基体制的改革,以及他被放逐以后,以异乡人的身份对东方国家政治的影响。至于他对人的统御,则可以见之于他对他军队的无比控制——这军队系由语言不同的各种族所组成,然而,即使在最艰困的时刻,他们也从没有一次想要背叛他。他是个伟人;不论他走到何处,皆众望所归。

罗马与迦太基的破裂

在任命(公元前220年春)之后,汉尼拔立即开始战争。凯尔特人的地区仍如鼎沸,而罗马与马其顿之间的战争似一触即发;现在,他有很好的理由把面具抛却,在罗马人方便派兵至非洲作战之前,任意选择他自己发动战争的处所。他的军队不久就完成备战,而他的府库加上掠夺而来的财物强可敷用;但迦太基政府却绝不想向罗马宣战。哈斯德鲁巴的将军职位,在西班牙由他继承不难,但他作为全国爱国者之领袖的地位,继承起来就难得多了;主和派在家乡现在占据上风,用政治控诉来迫害主战派领袖们。那业已把哈米尔卡的计划切割损坏的当政者们,是不肯让那原先默默无闻的年轻人——他现在已身为西班牙总司令了——以国家为赌注来施展他的爱国抱负的;而汉尼拔也有所犹豫,因为他不愿公然反对合法政府,而自行宣战。他试图激使萨贡托人破坏和平,但他们却只向罗马诉苦一番了事。当罗马人接到诉怨后,指派一个委员会前来时,他想以粗鲁的对待来激使他们宣战,但委员们却明白情势所在:他们在西班牙保持沉默,却到迦太基告状,并通知罗马汉尼拔已准备攻击,战争随时可能爆发。如此,时机拖延下去,安提柯三世的死讯——他约在哈斯德鲁巴遭暗杀时突然寿终——业已传抵;在阿尔卑斯山南面的高卢人所在地,罗马人在用双倍的热力建立堡垒;罗马已准备次年春季将伊利里亚的叛乱加速敉平。拖延一天就损失一天的成功机会。汉尼拔下定决心。他派人通知迦太基,萨贡托人在侵略迦太基的属民陶波勒特人,因此他必须采取攻势;不待回答,他便于公元前219年春围攻与罗马同盟的萨贡托,换句话说,也就是跟罗马宣战。从迦太基投降派的意见中,我们略可窥见当时迦太基对此事的流行看法。据说,所有“有声望的人”,都不赞成这种“未得命令”即行发动的攻势;他们说,这种行动须被否定,而那妄胆的军官则当逮捕。但不论话怎么说,迦太基议会对军队和家乡附近的群众之恐惧却超乎对罗马的;也许,他们察觉到要想收回这已迈出的步子是不可能了;或许只是因为他们的惰性使他们不愿采取任何决定性的步骤。总之,到最后他们决定什么都不做,任那战争进行,而又不准备批准它。萨贡托以唯有西班牙的城镇才能做到的顽强来防守;设若罗马肯花一根小拇指的力量,并在萨贡托八个月的围攻中不以伊利里亚之战的琐屑理由置之不顾,他们这海上霸主将不致在有港口可以登陆的状况下,自食保护者之言,更或许可以使战局有不同的转向。但他们拖延,而萨贡托最后终被突破;当汉尼拔将战利品送回迦太基的时候,爱国主义与好战冲动因以抬头,使许多原先不闻不问的人都因之沸腾;而战利品的分配遂切断一切跟罗马和好的可能。萨贡托被毁后,罗马使者来到迦太基,要求递解将军及当时在军中的军官;迦太基人提出辩解,但罗马发言人将之打断,卷起其长袍谓:此袍中有战争有和平,端视迦太基军官选择之;诸军官乃鼓勇而言曰,选择权交与罗马;罗马发言人选择战争,迦太基人乃接受之(公元前218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