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抓住改变命运的机遇(第2/9页)

第一个小概率事件,是落拓老书生冯云山的介入。第二个小概率事件,则是精明的烧炭工杨秀清的介入。

杨秀清,生长于深山之中,五岁失怙,九岁失恃,伶仃孤苦,困厄难堪。或许是生长环境的困苦,养成了他诡诈的性格。他喜欢装神弄鬼,抬高自己在乡里的威信,这应该是他自幼遭人歧视、不受尊重的补偿心理在起作用。

杨秀清曾经将金子埋在一个地方,然后假装懵懂地对人说:我做了个梦,梦到什么什么地方埋藏着金子。大伙听了他的话之后,就去挖掘,果然挖到金子,顿时对他敬服不已。还曾有一次,杨秀清偷听到了别人的隐私,他装作很随意地对对方说:昨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到你有件事……然后他把对方的隐私说出来,对方大惊,认为他有特异功能。

杨秀清就是这么一个诡诈的人。当遇到替洪秀全传教的冯云山之后,杨秀清的心里立即打起了小九九:那个洪秀全是谁呀?居然想出这么绝的法子,硬说自己是上帝耶和华的儿子。这厮可真敢乱搞,我不如把这招学过来。

于是杨秀清坐在那里,开始装神弄鬼,又聋又哑,保持这种诡异状态长达两个月之久,直到嚷动四乡五里,无数人纷纷赶来看热闹,杨秀清这才发出一种极为怪异的声音。他说:我是天父,就是那个洪秀全的父亲皇上帝。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耶稣,二儿子洪秀全,你们要听我的话……

惨了,杨秀清跑来踢洪秀全的场子。洪秀全敢说自己是上帝的儿子,杨秀清就敢说他是上帝本人,看洪秀全还有什么咒念。

理论上来说,当出现杨秀清这样的挑战者时,洪秀全的地位已经是岌岌可危。可是这世间有个规律,一动不如一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规律的意思是说,人类社会是处于互动博弈状态之中的,你不动,别人也不动;你若动,别人必然先动,抢先一步堵在你的路上,让你无路可走。

这个规律体现在洪秀全这里,就是洪秀全如果不发神经,杨秀清也不会瞎折腾;如果洪秀全不声称他是上帝的二儿子,杨秀清也想不起来假充上帝。正因为洪秀全脑子癫狂了,杨秀清才故意跟他捣蛋,偏要压在洪秀全的头上。

但是杨秀清不知道的是,对洪秀全起作用的规律,对他杨秀清也适用。由于他心机诡诈,企图压制洪秀全,导致了第三个小概率事件的发生——萧朝贵的介入。

萧朝贵是杨秀清的邻居,也是个烧炭工。其人僻处山隅,自耕而食,自蚕而衣,其境遇之惨,难以枚举。杨秀清是多诈之人,而萧朝贵则是多勇之人,忠王李秀成称萧朝贵勇猛刚强,冲锋第一。

按理来说,以萧朝贵的勇,是无法领会到杨秀清的诈的。但巧合的是,萧朝贵的妻子杨云娇,职业却是巫婆,专门装神弄鬼。杨秀清的花样,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于是杨云娇很气愤,认为杨秀清抢了她的饭碗,是在搞不正当竞争,就央求丈夫萧朝贵出面,找杨秀清讨要个说法。

于是萧朝贵去敲杨秀清的门,先行揭穿了杨秀清的骗局,要求分一杯羹,担纲下一场演出的主角,否则他就对大家说出真相。

杨秀清无奈,只好配合萧朝贵,让萧朝贵也亲自表演了一次天父下凡。

这两人如此恶搞,结果让信徒们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大家非常气愤,纷纷出场表演。一时之间,紫荆山会众中天父频繁下凡,搞得信徒们莫衷一是,不知该信哪个天父才好。这情景让杨秀清和萧朝贵束手无策,只好请洪秀全来做裁判,裁定如此之多的天父下凡,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就这样,杨秀清的本意是想打击洪秀全以取而代之,却不承想惹出了萧朝贵添乱,让信徒们识破两人的花样,反而强化了洪秀全的领袖地位。这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规律在起作用。不管你想达成什么目的,只要你行动,必然引发反作用力,让你的努力付诸东流。

总之一句话,只有敌人才会给你机会。如果不是杨秀清挑战洪秀全,洪秀全也断无可能一跃而成为会众之领袖。

于是洪秀全来到紫荆山。很明显,他和杨秀清二人达成了秘密合作协议,公开宣称杨秀清和萧朝贵天父附体是真,余者是假。

洪秀全由此确定了他在神坛之上的位置。而此后,就由杨秀清的诡诈,推动着事态继续向前发展。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组建严密的组织。

打造恐怖大杀器

洪杨之乱,在短短的两年之内,就形成气候,几乎断送了大清帝国的两百年基业。那是因为他们发现了一种控制人心的神秘力量。

这种力量,叫恐惧。

恐惧是人类心灵中最为古老、最为原始的情绪。一旦陷入到恐惧之中,人的思维就呈现一片空白,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人格的独立意识不复存在,从此沦为傀儡,任人控制和操纵。

最早发现恐惧对于人心的征服力量的,是杨秀清。他之所以装神弄鬼,假称天父附体,目的就是要震慑众人,让众人丧失自主意志,受其摆布。

而当洪杨风云聚首,杨秀清就考虑要把这种方法在更大范围予以推广。洪秀全嘉许了杨秀清的天才想法,于是他们共同推出了团营组织。

所谓团营,是指对早期信奉洪秀全教义的信众,打碎家庭组合进行分类重组。要知道,人在这世界上,面对着诸多强大的压力,唯有家庭是人们自我保护的最后堡垒。正所谓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家庭对于个人来说,具有异乎寻常的神圣意义。

杨秀清最早发现了这一点。他发现人们不仅从家庭中获得保护,而且从家庭结构中获得思考的余暇,获得与外部世界对抗的勇气。所以杨秀清意识到,要想彻底控制人、操纵人,就必须要想办法破除家庭对人的保护。据简又文先生的《太平天国全史》记述,信众加入团营,首先要心甘情愿地将家中所有的一切,全部奉献给洪秀全,钱入圣库。而后泯灭长幼辈分和夫妻界限,父亲不再是父亲,而是兄弟,母亲不再是母亲,而是姐妹。入团营者,男入男营,女入女营,夫妻之间,每周只能会面一次,并且要在第三者的监视之下谈话,如有违者,杀无赦。

团营之中,男女大防极严,但洪秀全、杨秀清等领袖人物不需要接受这些约束。相反,他们拥有随意占有任何一个女信徒的特权。早在广西时,洪秀全就挑选了三十六名美貌女子,作为自己的性奴,号称王娘。

团营设计之精妙,正如简又文先生所分析的那样,分在女营中的母亲及妻女,成了人质,从此会众就沦为了洪秀全的奴隶,如果会众不竭力为洪秀全在战场上死拼,则家人必然会被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