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见李治芳心暗许,透入命运的第一缕光芒(第2/8页)

徐惠却神秘兮兮道:“我自有办法……”

正说话间就听外面一阵喧哗,宫人宦官都往外拥,媚娘一见这阵势便知皇帝驾到,也赶忙出大殿,凑到众才人堆里齐呼万岁。

李世民却根本不瞧她们一眼,只顾着嘱咐陈玄运:“朕先去弘文馆,众将若进来,你便让他们进殿落座,朕不会耽误太久。”

“陛下!”徐惠满面春风从人堆里挤出来。

“你怎么也在这儿?”李世民自然不知她来寻媚娘说话。

徐惠翩翩万福:“臣妾正有一事请求陛下。”

“你这鬼精灵又有什么事?”

“臣妾想随陛下到弘文馆看看。”

李世民不禁蹙眉:“那里岂是你去的地方?”

徐惠又凑前几步,便似小囡撒娇般央求道:“听说新科进士皆是文苑奇才,妾想见识一下。”

李世民也笑了:“我倒忘却,你是宫中的女学士,不过……”

“我远远躲在后面,不叫他们看见。”

“也罢,随你便好了。”李世民也不计较了,先行往南而去。

徐惠满面喜色,快步走到媚娘身前,一把攥住她手,乔模乔样道:“媚儿姐姐,陪我一同去好吗?”

媚娘暗笑,原来这便是徐惠的妙计,忙痛快答应,牵着手便走。在场的宦官宫女虽多,可谁也不敢阻拦,连陈玄运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弘文馆位于太极殿以东、左延明外,紧邻门下省。此馆建于武德四年,储藏典籍图书,设直学士和校书郎,是朝廷学术之地,有时也在此举行宴会,奖赏登科之士。

科举制创于隋代,可真正推广却是在李世民登基后,增加科目,扩宽录取名额,怀才之士无不大悦;此番主持科考的秘书郎上官仪就是贞观元年的进士,相貌堂堂文采超群,常为李世民起草诏书,有“贞观第一才子”的美誉。

媚娘牵着徐惠的手,悄悄跟在李世民和众宦官身后,离得甚远便听到一阵清雅脱俗得乐曲。这些年在尚仪局毕竟没有白混,她立刻就听出了这是《休和乐》,是太子举酒之乐!

媚娘心头莫名其妙地一阵悸动,又看到那个人——两年未见他早已今非昔比,个子长高,身材也不那么单薄了,换上了太子的明黄色衣袍,坐在正席之上,正在向众人敬酒。不过他的脸庞依旧俊美而稚嫩,双目依旧清澈而忧郁,虽然他当了储君、娶了妃子,骨子里却还是那个温顺的男孩。

“有没有你妹婿?”徐惠的问话打断了媚娘的思绪。

“哦?”媚娘脸上一阵羞红,“我也不知,从没见过。”她忙把目光从李治身上移开,暗自提醒自己来此的目的。

徐惠没在意她的失态,只道:“留心听,或许圣上会问他们名字。”

随着宦官一声“皇帝驾到”的呼喊,李治就似被针扎了一般急忙站起来,陪同赐宴的两位大臣也赶紧起身施礼——一位是身居宰执的中书令马周,另一位便是上官仪。

本次科举录进士、明经等共二十四位,是开国以来录取人数之最,这不仅是太平日久崇诗尚礼的结果,更因为刚刚改易太子,故而大开隆恩收拢才士,激励读书人效力朝廷之心。

对这些登科举子而言,得太子赐宴已属荣幸,能见到皇帝更是做梦都梦不到,纷纷大礼参拜。李世民也不落座,笑呵呵道:“诸位快请平身,今天是尔等登科吉日,朕是来贺喜的。”李治早不声不响斟了小半杯酒,凑到父皇身边,李世民接过酒祝愿道,“尔等皆是才智广博、百里挑一之士,今后身入庙堂当上效社稷、下恤黎民,共创不朽功业。”

“谢陛下。”众举子一齐谢恩,将饱含皇恩的御酒饮下。

李世民也把那小半杯酒喝了,转而对上官仪道:“有劳爱卿引荐一番,朕很想认识一下他们。”

上官仪领命,走到众人身前,从右至左,先进士后明经,将二十四位登科之士一一引荐,每介绍到一人,那人便向前一步跪拜叩首。这帮人同年登科却也有老有少,有的已两鬓花白,有的刚过舞象之年,有的来自名门举止洒脱,有的出身寒微略显扭捏。

这种介绍对李世民没什么意义,中举之人初授官不过是七八品,皇帝平时根本见不到他们;但对这帮人而言却是莫大荣幸,若皇帝能记住自己名字,对仕途大有好处。

李世民明白他们心思,又欲激励他们上进,所以听得很认真,而远处的媚娘听得更仔细。因为离得远,她简直是竖起耳朵努力在听,待上官仪将二十四人介绍完,却没有郭孝慎,不禁摇头叹息。

“很好。”李世民却很满意,“只要尔等多加勤勉,公正为官,朕必不负尔等忠心。”这都是场面话,说完便要走了。哪知正要转身之际,却有个洪亮的声音道:“陛下亲临勉励,臣感恩甚深,愿赋诗一首颂陛下圣德。”

“哦?”李世民放眼望去,见一人趋步出列——此人年约三旬,身高七尺,面如堆琼,眉若雁翼,睛若点漆,鼻若悬胆,唇若涂朱,三绺胡须如油梳墨染一般乌黑闪亮,好一副英俊相貌!

“你是……进士李义府?”李世民方才就注意到此人,不仅因为长得俊,更因他那副笑容实在令人难忘——嘴角微微上翘,两颊隐隐露出一对酒窝,双目莹莹既热情又不失矜持,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亲切和善。

那人见皇帝已牢牢记住自己名字,格外欢喜:“微臣确叫李义府。陛下博闻强记真天神也!”此言虽因惊喜而发,却未免有些夸张。

不过这谄媚之言却被他亲切的笑容所淡化,李世民倒觉很受用,又问:“你是陇西人还是赵州人?”

李义府依旧在笑,却略带一丝苦涩:“臣是瀛州饶阳人。”同样姓李,李与李却大不相同。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自魏晋以来就是名门望族,在五姓七望之列,瀛州李家却籍籍无名。按老规矩,即便考上科举寒族子弟也不及名门子弟的官职优厚,前途甚是艰辛。

“瀛州人?朕听你说话不像河北口音。”

“因祖父在蜀中为官,一门客居他乡,口音变了。”

“你祖父官居何职?”

李义府更觉惭愧:“区区八品县丞。”即便家门不旺,祖上若是高官也可适当照顾,但他祖父仅是芝麻官,那便无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