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填充后宫,长孙皇后的谋算(第3/10页)

这正是长孙后要说的话,听杨妃抢先说出来,连连点头。一旁的杨婕妤也低低地说了声:“是……”她半晌无言,仿佛一个小妹倾听三位姐姐教诲,至此才说一个字。

一阵清风吹过,杨妃紧紧帔衣:“此处风凉,娘娘早些回宫吧,妾等搀扶您。”

“不劳妹妹费心,兴许青雀、稚奴他们一会儿还要来,咱们养儿防老,平日由着他们锦衣玉食,有病了还不使唤使唤?”

三人齐声莞尔:“娘娘真会说笑。”但听说李泰、李治要来,就不便扰他母子说知心话了,于是施礼而退。

三人行去不过丈余之地,长孙后就似霜打一般颓然瘫软在榻上,娥眉紧蹙娇喘不定,又显出那满脸倦态。薛婕妤这才知她强自支撑,实是痛苦难忍,忙俯身替她抚着胸口;宫女奉上清茶,皇后却不饮,以苦楚的眼光望着三妃远去的背影。

薛婕妤瞧得仔细,皇后始终紧盯的是杨淑妃,那一刻她恍然大悟:太像了,实在太像了!杨妃几乎是皇后的影子,公忠体国自居卑微,贤良淑惠温婉聪慧。正因相似才可怕!没有嫉妒,也无需争斗,杨妃与皇后一样有耐心。更惹人遐想的是,当今十余位皇子中唯杨妃之子李恪相貌最似皇上,浓眉剑目、略显黝黑的脸庞,简直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且性情开朗酷爱游猎,与圣上年轻时的性格也颇相像;相较之下太子李承乾却显平庸,文才不及李泰,相貌性情不及李恪,倘若长孙皇后果真不愈……太子、魏王、吴王……薛婕妤不寒而栗,皇后的心思她全明白了。

“娘娘。”她拿定主意开了口,“您保重身体。推荐美人之事臣妾替您留意,必要寻到年轻贤德的美人,讨圣上欢心。”

长孙后疲惫已极,只轻轻哼了一声,扭头望向远方。这次薛婕妤不用瞧就能猜到,她眺望的是玄武门……

二、亲戚反目

春去夏来,长安的牡丹开了,文水的踯躅花(杜鹃花)也开了。

杨氏望着小院子里朵朵绽放的黄花,发出阵阵叹息。以她高贵的身份原本瞧不上这种漫山开放的野花,如今却视若珍宝,把它移植到院里。因为这花的名字太妙——踯躅。

楚辞有云“奋长袖以正衽兮,立踯躅而不安”。彷徨徘徊,不知何去何从,这不正是杨氏此时的心境么?除了几朵野花,这小院里还有什么?四角空空,门可罗雀,简陋的房舍,墙角都生着荒草,杨氏甚至不知她那尊原本日夜膜拜的佛像该往哪儿摆!

武元爽口口声声说每日晨昏前来问安,其实隔三五日才来一次,也懒得进门槛,不过在院口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外面遇见连招呼都不打,简直形同陌路。善氏婆娘到是常来,进了院子便左瞻右顾,费尽心机窥探她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仆人也不常往后边来,只是到了用饭的时辰,从大灶里盛几碗,端来了事。从娘家带来的两个仆妇倒是知心人,无奈也上了年纪,今天腰疼明天腿疼,许多活还得她们母女自己干。寄人篱下又怎奈何,日子就这么过呗!

当然,杨夫人的慰藉除了几朵踯躅,还有三枝日益艳丽的女儿花——不,现在还剩两枝。

长女武顺出嫁了。按高门大族的规矩,父丧未及周年出嫁是有悖礼法的,当年隋文帝的女婿死了,公主尚要守满三年之孝,何况宗室之臣?可杨氏实在等不及了,她们母女在文水的生活就像身在火坑,早逃出一个算一个;武氏兄弟也没耐心再等,养着她们母女也麻烦,早打发一个算一个。

女婿复姓贺兰,名越石,是西魏十二大将军之一贺兰祥的后裔。不过贺兰越石只是越王府的一个小小属官,前程并不看好,即便如此这亲事还是丈夫在世时订的。如今家道已衰,以后这等门第也高攀不上了。

婚事虽谈不上多盛大,倒也风光,武家兄弟看在死去父亲的面子上也出了点儿力,杨氏更是把积攒已久的体己钱陪了嫁妆。贺兰家好歹也算名门,杨氏恐人家小觑,倾其所能务必体面;可送走了武顺却更加发愁,体己钱花光了,剩下的两个女儿怎么办?

金玉钗换作枯木簪,绫纱帔化为素罗裙,杨氏也只能逆来顺受。烧香念经,空对院落,摆弄花草,从朦胧清晨到金乌西坠,对未亡人而言,还有什么事情可做呢?

唯独感到慰藉的是,娘家亲戚还没忘,杨恭仁、杨师道数日前就派人送来两箱寿物,可惜杨氏自知囊中羞涩,只能原封不动放在那里,等两位堂兄寿辰时再转送回去。

寿日毕竟不同寻常,清早杨氏刚一睁眼,见女儿们已换了最漂亮的衣裙,捧着净面水和梳妆匣候在身旁——这一年来杨氏已经不怎么梳妆。但女儿们执意要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武照笑嘻嘻道:“娘亲大喜之日,难道不要脸面了吗?”

“这把年纪,有什么脸面不脸面的?”杨氏话中透着自暴自弃,这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是啊,对于已过知天命之年却遭受莫大变故的人来说,还有什么转机?

武照从匣中拿起一盒脂粉,一本正经道:“孩儿读前代之史,这‘胭脂’二字是以山命名,古时大漠有座焉支山,山上有种兰蕙香草,以之为粉能增人颜色。汉时与匈奴交战,汉军得胜掠地,匈奴人编了首歌谣,唱道‘夺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胭脂便是我们女人的脸面,哪能缺的?”她边说边把脂粉细腻地涂抹在母亲脸上。

“才读了几天书,反倒教训起我来。”杨氏虽这样说,却也不再固执,任由女儿打扮。

武照见母亲依旧无精打采,又拿起炭笔给母亲画眉,笑道:“孩儿又想起一桩趣事,也是书上看来的。汉宣帝时有个叫张敞的大臣,不拘小节而且惧内,每日都亲手为夫人画眉,传为市井谈资。后来连御史都听说了,上奏朝廷弹劾他行为不检。宣帝问张敞是否有此事,他却回奏,‘夫妻间比画眉毛更不检点的事还多着呢!给夫人画眉又有什么不对?’宣帝便一笑了之。”

杨氏知道女儿是想逗她开心,可她实在笑不出来,不禁想起昔年夫妻之事。虽说她嫁给武士彟时已逾四旬,老夫妻比不得少年风流,但丈夫也曾给她画过眉,往日欢愉恍如隔世。

武照在前面画眉抹粉,小妹妹就在后面给母亲梳头,将那斑白的长发梳成髻;打开首饰匣子,却不免尴尬——上好的朱玉发饰给武顺充了陪嫁,剩下的等而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