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六(第2/8页)

淮、湘马队不如贼匪远甚,不得不竭力操练。远近责望皆萃吾二人之身,中夜以思,忧灼何极!

致李次青 同治五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捻匪势极猖獗,善战而不肯轻用其锋,非官兵与之相逐相迫,从不寻我开仗。偶战则凶悍异常,必将马步层层包裹,困官军于垓心,微有不利,则电掣而去,顷刻百里。故我有大挫之时,而贼无吃亏之日,其难办有数倍于长毛者。不谓衰惫之年,遇此棘手之事,恐湘、淮各勇均不能了此贼。身名不能惜,大局殊可隐忧。

龙阳易笏山太守佩绅,曾闻王子槐侍郎及霞仙中丞盛称其贤辛酉带勇入蜀,所如不偶,迨汉中败挫被劾,尤为困厄。本年开复引见,分发贵州,因道梗不能进省。可否留于贵军,襄办一切?即以到营之日,作为到省之日,伏乞卓裁。

复李宫保 同治六年正月初三日

顷接二十九日惠书,具悉一切。所论霆军及西北事,均得事理之平。惟国藩自乙夏以洎两秋,自度才力万不能顾晋、秦,并不能筹直隶,曾经五次具奏。去冬以来,忧谗畏讥尤甚于昔,觉吾二人可不顾陕西,而不能不顾山西,贼一至晋则京师震,恐吾二人同为世所唾骂。晋省军政之坏,不可名状,陈舫仙有信一件,抄呈尊览。自海柯徂谢,敝处亦深知无人可以拨赴河、陕,但以明季流寇入晋可为殷鉴,故寸心刻刻以山西为虑。其应否拨营防晋,统俟节前后相见再行面商。

仲良吃尽辛苦,而功不甚著,殊未称意,敝处不径调者亦正为此。然此等人实不可得,总须强之治军耳。

致陈舫仙 同治六年三月初一日

王方伯内召,李公亦去位,尊处当不甚掣肘。惟胡莲舫以京员而署晋藩,公事颇生,未必惬人意,于中丞处尤虑难期水乳,但于阁下防务诸事应手,即为至幸。阁下一函而二君去职,以后恐为众所嫉忌,务望倍加小心,以勤、廉、谦三字自矢。勤而不自言其劳,廉而不觉其介,谦而出之以真朴之气,乃不犯人之忌,亦即保身之道。舍沅弟到鄂后,裁撤多营,易以湘勇,密劾唐君,旋及官相,实由自信自负太过,全无谦谨敬畏之意。今郭子美伤败,彭杏南覆亡,而春霆亦与之龃龉,又有署中失火之变,万矢齐集,众谤交加,仆深恐其忧伤太过,或致心疾。望阁下作函寄鄂,多方宽慰。尤望阁下于勤廉自持之外,专在谦谨上用功,并矢卧薪尝胆之忱,求于军事中有所建树,一以免怨家之指摘,一以代舍沅弟稍雪耻愤,至嘱至嘱。

复李宫保 同治六年三月初四日

闻二十四五鄂中贼尚在陂、孝一带,意欲偷渡汉水,图窜巴蜀。若果渡汉,则湘、蜀皆震,势益燎原矣。阁下虽未履楚督之任,而目下鄂祸孔棘,大旆似须径驻襄、德等郡,以作士气而保楚饷,不仅为令兄与舍弟计也。

捻患日炽,已有石达开、陈玉成盛时气焰,官军不可再有疏失。淮军好用开花炮,论者多谓于剿捻无裨,请阁下悉心体察一番,应否去大炮而加长矛。又郭、彭大败,似均无营垒可以退守,应否仍用昔年修垒自固之法,均祈卓酌。

国藩在瓜洲守风二日,今日用轮舟拖带出江。北征无功,而时局日危,真觉愧对江东,望贤者为我雪耻也。

复李宫保 同治六年四月二十日

前敌饷项,四关已有着落,五关亦所少无几。朱南桂、刘连捷俱肯来带队,娄云庆亦可南来。二成洋税奉旨俞允,今岁饷事似不至误。惟枯旱太久,二麦已伤,早稻已失,若再不雨,晚稻亦将失望,苏、皖两省百万生命悉悬于此。鄙人德薄,久尸高位,寸心焦灼,阖城皇皇。不知齐、豫麦收如何?

宁、沪协解甘饷三万,左帅必大战争,然通盘筹画,实不能再有增益。子青索助少许,拟于江北厘金项下月以五千济之。清江防务于全局大有关系,义不容辞。

扬州设防系因二月之警,安庆纷纷迁避,故令质堂兼顾扬郡。其不能北行,则系徇苏州官民之请。昌歧北赴徐、济,俟贼踪果过汴东,再行檄饬遵照,当不为迟。马德顺已至尊处否?其才究可统马队若干?请阁下饬令先招二三营,兼使弓箭。仆在外年半,而马队毫无调理,至今抱愧。阁下当苦心经营,不可再因循也。春霆病势甚重,尊处复奏求奖护之。

复李宫保 同治六年五月十二日

连旬亢旱不雨,忧皇无措。捻逆至南阳后,向西向东尚无确信。然决向山东,自无疑义。运河干枯,处处可以徒涉。齐之东三府,苏之里下河,该逆垂涎已久,此次恐不得免。

盐河无水,南北盐均不能出场二事,已为非常之患,而农田巨灾,更无论已。近闻徽、宁、池、太均已得雨,浙、湘、江西皆有丰稔之象。惟安、庐、淮扬、常、镇、江宁及湖北受害最剧,岂舍间与尊府兄弟均以德薄位高,上干天和,累及斯民耶?思之忧愧无地。

春霆之病,断无生理,幸而苟延,亦须回蜀调养经年。其部下各分统公禀,颂宋而诋娄,明目张胆。若勉强以娄统之,必生他变。宋君柔懦,将听客之所为,何能得力!鄙意竟将霆军全数遣撤,撤毕乃令娄君另招一军,仿照霆军家法,绳以淮、湘纪律。其著名骁悍之谭胜达、唐仁廉等,或调至尊处,令其分带三四营,拨隶省三、寿卿部下,如其不愿,亦即听之。阁下如以为然,俟接到复示,当由敝处主稿,会列阁下暨筱泉、沅浦前衔,先行遣撤。目下事机未顺,不求立功,先求免祸。

十一日勋军之挫,此间有委员接到该军帮办之信,似是大败。而尊处奏报汇叙于胜仗折中,颇有代少铭掩饰之意。闻左帅力诋仆与左右讳败饰胜,捻匪猖獗异常,而吾二人之奏犹是轻描淡写云云。以阁下豁达英伟之度,何患驭将无术?如少铭中等之材若曲加庇护,不特为左帅所讥,即省、寿、琴、良辈亦未必帖然悦服。祈卓裁,斟酌出之。

复李宫保 同治六年七月十五日

接初六日惠缄并抄示与张青帅来往信三件,又从初七公牍中阅沈宏富与省三信件,知捻匪已猛扑胶莱河沿,东军不可深恃,势必窜出。再议倒守运河之局,运河地段太长,从前防守东岸,则自桃源以下,仅守成子河之横圩二十余里,即已直接洪泽湖;今日倒守西岸,则自桃源以下直至海滨,添出五百余里,实无许多兵力可以分防。就目前而论,六塘河河宽水深,自仰化集而下,即可无须陆兵防守;就将来而论,黄河以北之六塘河,九月必将枯涸,黄河以南之射阳河,十月亦将枯涸,是桃源以下五百余里皆须陆兵分段设防,安得此数万防兵?且即使阜宁以下之射阳湖不甚枯涸,而自桃源至清江百二十里,张漕帅部下兵仅数千,已觉不敷分布,自清江至淮安五十里,自淮安至阜宁百六十里,又岂仅王可陞之五营、欧阳利见之三四营所能分布此二百一十里乎?国藩观青帅两缄,似尚近理,而阁下复子青之缄,于桃源以下至海滨五百余里,筹算似未甚周详。即桃源以上,幼泉以十七营而防百七十里,浙军以六营而防五十里,水涸时均嫌太单。国藩反复计算,倒守运河之局,兵数不敷甚巨,而自清江至阜宁二百一十里,阳、王两镇九营尤为不敷分布。此鄙人分内应设之防,更不能不熟商者也。请阁下再加筹审,如果胶莱河之防被贼冲破,则须预派劲兵助黄、王、欧阳防守里下河门户。倘待六塘河既涸之后乃议此着,恐缓不及事矣。特此细商,敬乞裁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