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一(第3/8页)

复李少荃中丞 同治二年二月十七日

芜湖舟次,接奉正月二十三日惠书,敬悉一切。舍季弟蒙大疏褒扬,一一俞允。圣朝旌忠之典,良友推爱之情,感怆何极!

此间军事与鄙人行程,粗具于二月十二日在金陵拜发疏中,业经抄咨冰案。浙东一律肃清,败贼约分两路,一由皖南以图窜江西,一由金陵以图犯江北。皖南自鲍军屡捷后,宁郡大致安稳。惟花旃浙东等股,蔓延歙、绩,古、赖、刘巢等股,蔓延旌、太,而伪侍王扰犯金柱,苦战不休,黄老虎自西河败后,似亦并归。金柱日内正尔吃紧,若能击退侍、堵两酋,则芜、金少安。击退古、赖花旗诸酋,则徽、池少安,而江西亦受其福。兵单贼众,窃恐难如人意。

李世忠于西坝强捆军民之盐,苗党率各帮盐船闯越逸去。李亲赴高良涧寻仇私斗,而金陵各贼,遂以是时攻陷九洑洲、浦口各营,现仍急攻江浦、桥林。大约二浦、天六均不能保,而李甘私忿,尚留五河未归。顷以代奏为胜保赎罪一疏,奉旨将李世忠革职留任,将来不知作何变态。上而皖、楚,下而淮扬,并承其弊。世变迁流,浩无纪极,可胜慨叹!

柘皋须扼重兵,议之熟矣。蒋之纯八营四守颍州,一守霍邱,二守舒城,一守三河,诸将皆庸材,故姑为守局,以待希庵之至,非屯运漕以自画,弃柘皋而不防也。阁下高掌远跖,视鄙人之约旨卑思,诚太局促,然授诸将以重任,亦须度其人略胜此任而后授之,窃愿与左右互规而参证之也。

复郭云仙 同治二年二月十七日

树字五营自闻有常熟、福山之役,即决计遣之东下,顷闻轮舟接者无多,仅树字营成行,余尚留滞无为,不知何日可全数赴沪。又半月未得常、昭消息,殊耿耿也。浙事顺利异常,计杭州亦可得手。忠酋自去岁以三十万众援金陵,分党窜犯皖北,其气甚张。今苏浙贼党屡败,纵使皖北得以一逞,在该逆已得不偿失矣。

承惠黄刻《舆地广记》,宝贵无量。国藩尝谓乾、嘉间好事诸君子刊刻古书,其精雅实超轶宋、元善本。就余所见,如黄荛圃、卢抱经、孔巽轩、孙渊如、毕秋帆、阮伯元、胡果泉、朱竹君、秦恩复忘其号,江都人,刻《法言》等书、汪孟慈、吴山尊诸家,所刻书籍,每一把玩,使人穆然意远。阁下若遇诸家初印本,幸以重价购寄,言明不打把戏也。又《皇清经解》中各种,若能得其单行本,亦求代购频寄,老年窃位,智短事繁,虽亡羊而补牢,但还珠而买椟,只自哂耳。

江西藩司委孙小山长绂接署牙厘,疲乏已极,不知此后又复何如。顺问台安。

复左中丞 同治二年二月二十五日

绍兴克复,浙东八郡一律肃清。阁下受事于糜烂之后,如大海巨飓,樯倾楫摧,一旦阴云解驳,稍睹畔岸,远近智愚,畴不忭慰?鄙人则犹在风涛颠簸中也。九洑洲北渡之贼,尽破李世忠洲上各垒及江浦、浦口各城、新河口、桥林各隘,而李世忠方逍遥五河,与苗党及各军盐船酣于私斗,流连不归。

忠酋踪迹,少荃来信谓其调集群贼救杭,而该逆自留苏州,萧为则庆衍,驻运漕则称其实已渡江,于二十三日进巢县城。舍弟处侦探亦言该逆因苏、浙多未耕种,无所得食,欲仍取南岸宣、太之米,北岸庐、和之米,复昔年之旧观,故忠酋大举北窜,侍逆苦攻金柱关,皆伪天王之令也。

弟自金陵西旋,遍阅傍江各城隘,北岸则坚守西梁山、裕溪口、运漕、石涧埠、三河暨无、庐、舒、合四城,待希庵、味根到日,再以两支虚堵巢贼,而以全力实攻铜城闸,若忠酋果未渡江,北局当可支持。南岸则坚守金柱关、东梁山、芜湖、湾沚、西河及宣、泾、南、青等城。屡得伪文及擒获生口,均称伪侍酋誓攻金柱、芜湖,不得不休。十六日之战,官军先挫后胜,所擒有金华余党在内。弟本檄春霆由湾沚进攻水阳、金宝圩直趋东坝,抄侍逆之后路,不意黄、胡、李等股合窜青阳,将由东、建以入江西,不得已调霆军暂回青阳,要击此股。如天之福,春霆能将此股驱之东返,而徽州之花旂、谭星等股,亦由克庵等军击之回窜,则江西其少得安枕乎!

至徽、宁与江、浙交错,群贼往来纵横,实弟与阁下之公患。务求荩筹,画一长策,俾三省合力遵守,不求速效,但求终足以弊之而已。幸赐教督无吝。

复沈中丞 同治二年二月二十五日

弟以十六日自金陵转棹,周历两岸各城隘,地大兵单,处处不敷分布。本拟江北坚守四城五隘,以待希庵、味根两军之至;江南坚守五城宣、无、泾、南、青四隘以御侍、辅、堵、孝诸酋之窜,其拙谋已具于前此奉复函中。不料僧邸近复改图,意欲速剿苗党,寿、正、临、淮一带,又添一种波澜。而朱镇呈报堵、孝各酋,已集青阳,将由东、建以犯江西,不得已檄春霆回军,以截此股。能于青石境内驱之东归,斯为至幸。乞饬诸将加严湖口、景镇之防,以固江西之圉。川米约于五月可到,能得三四万石,则兵食略可接济矣。

与吴桐云 同治二年二月二十八日

知僧邸欲急图苗党。此本堂堂正正之办法,毫无疑义。但嫌去秋抚苗之时,言太甘,意太浓,使该练党得以有词。又惜楚军全力注重江滨,堵剿北渡之贼,前此既撤寿、正之防,目下又不能派兵与僧军犄角而除苗,恐胜之不武,不胜为笑耳。然邸帅声威全盛之际,张落刑、孙臭儿、姜台凌次第授首,或苗部闻而胆落,徒党瓦解,则苗沛霖虽欲独叛,亦不可得。事机之利钝倚伏,固难一端论也。

至临淮米粮,苗党未必竟敢阻截。苗沛霖鼠子耳,昼伏夜动,进退瑟缩,去年畏楚军如虎,后因邸营有间可入,则媚邸而拒楚。今既失邸帅之欢,又复阻楚师之粮,公然与两大为敌,沛霖纵有此志,其党未必肯从。如果临淮粮断,敝处必派兵从六安水陆下击,助僧邸之声援,通临淮之运道,或亦不难得手。所怀千端,匆匆不尽。

复李少荃中丞 同治二年三月初一日

国藩以十六日自金陵返棹,遍历南北两岸各要隘,已于二十八日旋省。鄙人行程及近日军情,业经抄折咨达冰案。另有密片一件,兹寄尊览。忠酋踪迹,颇为江南北用兵一大关键。此间纷传该逆于二十三日入巢县城,仍恳尊处设法确探见示。

英国提督士迪立弗请以英国头目带中国兵勇万有二百人,各头目支薪水五万八千一百余两,兵勇口粮在外,军火器械在外。国藩方苦楚军沿袭各路旧章,月饷太多,无可挽回,岂敢增此巨款,另开风气?同募中国之勇丁,同隶鄙人之部曲,又岂可多寡悬殊、苦乐不均?虽面订作书请示总理衙门,而鄙人固已期期知其不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