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

致左中丞 同治元年九月初四日

前奉上一缄,请饬芗军先攻淳安,为救援徽州之地,亮达荃鉴。以近日军情观之,竟不能不请芗军一援宁国。伪忠王在金陵舍弟营后百道环攻,并有西人落地开花炮打入营中,惊心动魄。自二十以至二十八业已苦守八昼夜,该逆更迭换班,我军无人可换,且病者过多,有万难久支之势。又闻伪侍王于闰八月十四日自龙游起行续至金陵,舍弟之力以支忠逆全股犹形竭蹶万状,岂能再支侍逆一股?此时若得一支劲旅从采石打下,舍弟金陵一军乃有解围之望。鲍军已于二十日在新河庄小挫一次,春霆二十六日自芜湖力疾回营。此时欲由采石以援金陵,不得不专靠鲍军,而鲍军为宁国之贼所牵制,万不能动,动则徽、宁全局糜烂矣。不得已,求阁下饬芗军由徽达宁,支持杨七、黄、胡诸贼,腾出鲍军由南陵、芜湖下援金陵,至祷至感!

由龙游、寿昌至徽,不过三百里,由徽至宁郡二百二十里,芗泉若能趱行,不过十日可到。鲍由芜湖、采石赴金陵,亦不过十余日可到。鲍公一至采石,忠逆或即可解围以去。

全局所系,舍阁下无可吁救者。

致蒋芗泉 同治元年九月初四日

顷接公牍,得悉雄师于克复寿昌后,又连破太平、祝家、油埠、裘家,至为佩慰!惟据称伪侍王确于十四日带贼三四万回援金陵,则皖、吴局势弥形危急。自闰月二十日至二十八日伪忠王率大股围扑金陵营盘,昼夜不息,分班迭进,舍弟虽已坚守八日夜,而病勇太多,无人换班,势难久支。若又增侍逆之众,疲病之后,众寡悬殊,深为可虑。他处别无大支援师,惟有鲍军尚可就近调援金陵,而春霆久病新愈,其军又为宁国之贼所牵缀,不能抽动,动则徽、宁糜烂。万不得已,敬求阁下督率全军即日进援宁国,防剿杨、黄、胡、李诸贼,腾出鲍军由芜湖、采石以援金陵,至感至祷!

若台旆尚在寿昌、龙游,去徽州不过三百里,去宁国五百余里,趱程十日可

到,务求禀商左帅,迅速定议成行。救焚拯溺,莫喻斯急,除尊处外,别无可求之援也。

致左中丞 同治元年九月初七日

昨奉达一缄,请芗军防剿宁国,腾出鲍军由采石下剿,冀解金陵之围,亮达荃鉴。顷得舍弟二十九日信,业已苦守九昼夜,幸得保全。惟地方太宽,病者太多,贼更番进攻,并未休息。且渠尚未知侍逆之将自浙继往金陵,殊恐难以支持。春霆自宁国初二日来信,渠病已大愈,惟勇丁病者尚多,难以出队,贼亦尚未猛扑郡城,惟一意阻我粮道,我军竟有不得不打之势。又叠据逃出胁从人供称:杨、胡、黄、李诸逆决计上犯江西,以为就食之计。金陵之围不解,江西之防不固,二者皆关系极大。务祈阁下迅拨芗军驰至徽州、旌德一带,能径至宁国,与杨、黄、胡、李相持,抽出鲍军下解金陵之围,上也;即不然,能于石埭、太平一带截断上犯江西之贼,亦犹不失为次也。否则,贼踪一入饶、景,无论官军得手与否,而贼志断不回窜,必蔓延江西腹地矣。

又有马融和一股,今春救庐州不及,由河南窜入陕西,饱掠而东,比又由河南窜至黄陂、孝感,将由黄州、皖北回援金陵。皖北空虚已极,各城均恐不保,如何,如何!另有一咨陈商。此事祈阁下为我力筹补救之法。

文忠死,希庵归,此间竟罕共谋大局之人。每有大调度,常以缄咨敬商尊处,公每置之不论,岂其未足与语耶?抑自足而拒嘉谟耶?盍亦箴砭而推挽之?

复左中丞 同治元年九月初八日

初七日接二十八、九两次惠缄,敬悉一切。所论避贼大围包抄之法,历历堪记。舍弟不明此义,以二万扎雨花台,为伪忠王大围所困。弟亦自愧见之不确,不于六、七月间饬令早退,以避长围而取活势。舍弟现虽已坚守半月,幸托无恙,而为洋枪洋炮所苦,伤者太多,竟恐难更久支。又经旬北风,凡银米、子药、援兵均不能运载下行,尤为焦灼。承示极力共谋皖南,断不先越后吴,敬感无已。

综计敝处局势,可虑者四端:金陵久困无援,一也;宁国纵能幸守,亦恐贼从南陵、青阳上犯祁、景,二也;东坝抬过贼舟甚多,厚庵未痊,恐其冲出大江,三也;马融和一股由湖北下窜,皖北各城空虚,四也。求阁下迅速饬芗泉一军由徽入宁,或仗大力挽回前二端之厄,至祷至祷!

致蒋芗泉 同治元年九月十二日

前接公牍,知伪侍王于闰月十四日赴援金陵,即经函请贵军驰赴宁国,不知何日可到。顷接朱云岩信,知宁国县城于初六日失守。该城系派韦志俊、洪容海两军驻防,不能坚守,亦系意中之事。惟一县既失,藩篱已弛,朱云岩守旌德,唐桂生守徽州,两城日内必极吃紧。朱、唐二军兵力本单,病者太众,只能登陴坚守,断难出队接仗,恐该逆扼截粮道,不堪设想。务求雄师星速进援徽、旌两城,如该逆内窜,并求相机拦剿,至恳至恳!

复郭筠仙 同治元年九月十二日

接闰月二十六、二十一日惠书,敬承一切。洋务不宜另设使者,天下事一以常道处之,则身心俱泰。事本轻而视之过重,以为非宜,卓哉至论!久不见贾生,今真不及矣。不惟可补运戊己庚辛等纲,亦可预提癸巳全纲,此案本应会衔复奏,行当以此议达之朝廷。觐唐中丞曾有信来,力言特设使者之无益于事实,中多切当之语,将来亦可参采入奏。鄙人不敢文过护前,或请阁下代拟一稿,与薛公商定。俟薛公来上游面商一次,果无疑义后咎者,即腾章上达矣。

伪忠王之在金陵,百道环攻,不知何处萃聚许多悍贼,洋枪、洋炮、西瓜磞炮,无一不备。又开掘明地道、暗地道,又起土山以俯瞰官营,决积水以灌我运道。自闰月二十日至九月九日昼夜攻扑,并未休息。舍弟多方防御,幸保无恙。然别无大枝劲旅从外夹击,恐永无解围之望。不得已,调王可陞、程学启二军均入濠内,即拟自内而出,与之决一死战。其可自外夹击者,现惟调李军门世忠一军,尚未知果否应调,能否得力。此外则别无外援可调。程学启如尚未起行,务乞催雇轮船,仗阁下与少荃中丞力主其事。自大股贼到,舍弟即与厚庵常通书问,尽释前嫌。此次粮路之获保,厚庵力也。

复左中丞 同治元年九月十五日

金陵官军自闰月二十至九月十二已守住二十三日,顷又由芜湖拨去千五百人,都将军拨援千八百人,又在上海拨程学启千人,亦日内可到。程学启者,沅甫旧部降将之最悍者也。各营调齐,仰托福庇,或可转危为安。若能出濠与之力战,一折忠、侍、对诸逆之凶焰,仿公上年三月十四日未刻乐平之捷,尤为大妙。特蓄势审机不能如公之精,而弁勇又不如贵部之劲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