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九(第3/18页)

复胡宫保 咸丰九年十月十九日

两缄敬悉。檄鲍、唐归多节制,却大不可。鲍之战功颇伟,其高亢亦自有挟而然,即令出迪庵下,尚非所愿,况多公乎?强之使归,愈激之携贰也。只如昨日尊处婉劝之缄,便到恰好地位,不必再发公牍。国藩今日复鲍、唐各一缄,亦劝其“凡事推多都护主持,委蛇听从,同进同退”等语。侍与多向不识面,又无书信往还,鲍、唐当无所疑耳。

复胡宫保 咸丰九年十月二十日

来示谨悉。贼窜德安以分我之力,乃意中事,然三河尖尚在寿州地面,须由光州经过此路,我本属有备,特希庵未到以前,尚觉空虚耳。御之于商固之间,尚是山多,以希之步队辅以舒之马队,必可得手。若出山以后,果是平原旷野,则舒公马队嫌其少矣。德安、襄阳二府,似须讲求城守事宜,此次张逆纵未必遽来,将来群捻纵横,此二府最为可虞。

复欧阳小岑 咸丰九年十月二十日

得惠书并南屏一缄,敬悉一切。

南屏不愿在桐城诸君子灶下讨生活,真吾乡豪杰之士也;而直以姚氏为吕居仁之比,则贬之已甚。姚氏要为知言君子,特才力薄弱,不足以发之耳。其《古文辞类纂》一书,虽阑人刘海峰氏,稍涉私好,而大体固是有伦。其序跋类渊源于《易·系辞》,赋类仿刘歆《七略》,则不刊之典也。国藩之为是叙,不过于伯宜处略闻功甫生平之言论风指,而纵笔及之,非谓时流诸君子者,足以名于世而垂于后,不特不和之,且私独薄之。南兄识得鄙意,曰侍郎之心殊未必然,所谓搔着痒处,固当相视而笑,莫逆于心也。

复刘霞仙 咸丰九年十月二十日

鄢守愚来营,接奉惠书,企慰无量。

国藩驻军巴河,倏逾匝月。张军请假三月,尚留郴防。萧军为粤西奏留,势难北来。老营虽有万人,而材皆中驷,军无统将,惧不足效一割之用。鄢君气象规模似杨石汸,舍营官别无可以位置之地;而此间饷项日绌,专取给于湖北、江西两省,外省更无涓滴之益,江西又不时至,竟不能添立新营,已薄贻二十金资鄢君归矣。子春一军亦以无饷,不敢调来共事。浚川军屡经奏调咨调,果其速来,尚须筹饷哺之。此旧辖之营,已有不能相收之势。

国藩体气如常,惟目光日钝,兴会尤浅。自闻雨三、漱六先后沦谢,中年感悼,怆然不知所以为怀,瞻望旧雨,尤用轸结。

复胡宫保 咸丰九年十月二十一日

蒙惠良马,谢谢。此马系公所常乘,不欲受之,而贵纪执不可,割爱为愧耳。

希庵尚未至家,其母病究竟轻重如何?应俟希庵抵家后信来,乃可定行期之迟早。希未到鄂以前,第三路切不可深入,请于蕲水境内择地驻扎,千求莫性急也。三、四两路本算一路,伍继勋原图本系如此。以希庵居外一路,待贼从外抄来,而后以希军为应变之师,则我公之初议,而国藩以戚公枪法打第二下奉答者也。湘中未察,似皆以为出自鄙人之武断,吾何敢然。

致吴竹如 咸丰九年十月二十一日

九月初接奉惠书,得悉夏秋两缄,均尘台览。敬谂德业宏富,学道不厌,钦企曷既。阅邸钞知复陈臬畿辅,未审左迁果缘何案?圆凿方枘,龃龉乃分所应尔,幸圣明在上,犹觉直道得行耳。桐城方君援儒入释,阁下辩绌田巴,角摧五鹿,竟能引异为同,范围不过,此黄鲁直所谓“能就心地收汗马之功”者也。

近年军中阅历有年,益知天下事当于大处着眼、小处下手,陆氏但称先立乎其大者。若不辅以朱子铢积寸累工夫,则下梢全无把握,故国藩治军,摒去一切高深神奇之说,专就粗浅纤悉处致力,虽坐是不克大有功效,然为钝拙计,则犹守约之方也。所最难者,近日调兵拨饷、察吏选将,皆以应酬人情之道行之,不问事势之缓急,谕旨之宽严,苟无人情,百求罔应,即举劾赏罚,无人情则虽大贤莫荐,有人情则虽巨憝亦释,故贼焰虽已渐衰,而人心殊未厌乱。每独居深念,憾不得与阁下促膝密语,一摅积愫。

国藩自景镇克复,即率师西上,会湖南巨股尽窜广西,蜀可无虞,谕旨饬令会剿皖贼,现拟四路进兵,沿江两路:一由石牌以规安庆,一由潜、太以取桐城。傍山两路:一由英、霍以捣舒城,一由商固以规庐州。弟与胡中丞分任其事,声势颇盛,惟群盗如毛,我军尚单,未知能否得手?珂乡数百里内,友朋死于此者至多,如江岷樵、陈岱云、邹叔绩在庐州,吕鹤田、朱卧云在舒城,何丹畦在英山,郭雨三在定远,戴存庄在桐城,舍弟及迪庵等在三河,思之至痛。若能廓清一方,为亲友少雪此积愤,亦一快也。

与吴竹庄 咸丰九年十月二十二日

九峰中丞量移粤东,尊处饷事,能否应手,深为系念。张筱浦银台和平精细,台旆若果至徽,必可相得益彰。惟彼间亦甚缺饷,不能更有以济足下。此间萧、张不来,不能稍有展布,既自郁郁,而每念尊事,尤为心结也。

致杨厚庵 咸丰九年十月十四日

接陈伯陵禀,道及枞阳贼目方学凯投诚之事,似尚有机可乘。枞阳为我军所必争,而方学凯究系胁从,不比韦志浚著名逆首,此事似可办也。国藩本日拔营由巴河进驻黄梅,距枞阳太远,敬恳阁下就近经理。伯陵寄来方学凯家信,一并封寄一阅。如阁下以为可办,即请以暗记赐方学凯,许以不死,俾得放心来投,为荷。

复胡宫保 咸丰九年十月二十六日

手示及南阳府探禀均悉。鄂其将有西患乎?陈金鳌禀请调赴下游,敬求批准。札调此人将储为水师统领,自不必置之常德宽闲寂寞之地,侍不便调度也。

近日颇于土马队上用些工夫,若尽用勇丁,恐辛苦教练甫成,一旦打毛栗子去矣。思调二、三百穷苦兵丁操练之,湖北兵尚有可调者否?公现部之郧西兵可操马队否?西丹有穷,而捻匪无尽,吾辈不能不以全力习土马队也。得左公二书,乃大平适贤者,良不可测,吾固不如矣。

复毛寄云 咸丰九年十月二十七日

八年不见,一旦握手,便如枯旱云霓,生意蓬淳,累年郁抑颠顿之状,虽不欲尽吐于良友之前,而已不啻披沥毕陈、无鲠不伸矣。润帅书来,极服大疏,指陈切直,而气象宽博,以鄂民得所托命为幸。楚多君子,国之庆也。来示“功名之际,雅量包容”等语,谨当刻骨,匪仅佩韦。

近日军事平平,无功可状。奚名之云,古人木雁之喻,或亦藏拙之道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