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冰冷的和平 第二十一章 1945年,莫斯科(第3/7页)

“我和他过去是同学,我们一起参加了柏林童子军。”

“他给了我们许多有关英国核研究的有价值信息。之后他搬到了纽约,继续原子弹项目的研究。内务人民委员会驻华盛顿的人员联系了他,但那些人办事很不专业,把他吓跑了。我们需要重新联系上他,让他为苏联收集情报。”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信赖你。”

“这可说不准,我和他十二年没见面了。”

“我们希望你去美国找他谈。”

“但为什么要逮捕卓娅呢?”

“保证你能回来。”

沃洛佳告诉自己他完全知道该怎么办。战前他在柏林甩掉过盖世太保的跟踪者,和潜在的间谍人选接触,招募他们,把他们发展成秘密情报的可靠信息源。这种工作不可能很轻松——尤其是说服对方叛卖国家的时候——但他却对这种活很有一套。

但这次是美国。

在30年代和40年代,他分别去过德国和西班牙,但这和现在的美国有本质的不同。

他被亲眼看到的这个国家震撼了。以前他一直听人说好莱坞电影描绘了一种虚假的繁荣,在现实生活中,大多数美国人生活得都很贫困。但从抵达美国的第一天起,沃洛佳就发现,电影里的一切并没有夸大,马路上的确很难看到穷人。

纽约的马路上到处是汽车,许多车的司机显然不是公务员:年轻人,穿工作服的通勤者,甚至还有出门买东西的女人。每个人都穿得很好!所有男人似乎都穿上了最好的西服。女人的小腿上都套着透明的长筒袜。所有人似乎都穿着新鞋。

沃洛佳提醒自己,别忘了美国坏的一面。美国一定有地方存在着贫困:黑人被肆意地杀戮,南方的黑人没有选举权,犯罪率也居高不下——美国人常说自己的国家罪恶猖獗——奇怪的是,沃洛佳却没发现这种说法的证据,他觉得走在街上非常安全。

到的前几天,他在纽约到处闲逛。他用不熟练的英语与人交流,但这根本没关系——纽约到处是口音很重的人。他熟悉了几张跟踪他的联邦调查局探员的脸,知道了几处可以轻易甩掉他们的地方。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沃洛佳没戴帽子,穿着灰色的宽松裤和蓝色衬衫,像是办些杂事去去就回似的离开了纽约的苏联领事馆。一个穿黑西装、打领带的年轻人很快就跟了上来。

他走到了第五大道的萨克斯百货,买了一套内衣和一件棕黄条纹的衬衫。跟踪沃洛佳的人也许会觉得他只不过在购物呢!

领事馆的秘密警察头子告诉沃洛佳,他在美国期间会有专门一组人跟在他后面,保证他在美国期间行为端正。他无法发泄对囚禁卓娅的秘密警察的恨意,无法抓住秘密警察头子的喉咙把他勒死。沃洛佳必须保持平静。他嘲讽地指出,为了完成任务,他必须把联邦调查局的人甩掉,这意味着同时把秘密警察的人给甩掉,他说他希望秘密警察的人能一直跟下去。事实上,大多数时候没五分钟他就能把两方面的跟踪人员全都给甩掉。

这次跟踪他的多半是联邦调查局特工,略为保守的穿着印证了这一点。

沃洛佳提着放有衣物的纸包,从萨克斯百货的侧门出来,打车离开了。出租车开走时,跟踪他的联邦调查局特工还在路边使劲挥手,努力地拦车呢!拐过两个街角,沃洛佳扔给司机一张纸币,下了车。他冲进一个地铁站,然后从另一个出口离开,在一幢办公楼下停留了五分钟。

黑西装的男人再没出现过。

沃洛佳走向宾夕法尼亚车站。

他仔细检查了车站两边,确保自己没有被跟踪,然后买了张车票。他仅仅拿着个购物袋就上了火车。

去阿尔伯克基【25】花了他整整三天时间。

火车不断地穿过富饶的农庄、喷着黑烟的大工厂,以及耸立着一幢幢摩天大楼的大中城市。苏联也很大,但除了乌克兰以外,苏联大部分地区都被结冻的草原和松木林覆盖。沃洛佳从没看到过如此繁茂的大片领土。

除了财富之外,沃洛佳隐约觉得这里还有一桩事情和苏联不一样,但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后来他知道了:这里没人查他的身份证明。经过了纽约机场的边检站以后,沃洛佳就再没出示过护照。在美国,人们似乎不必得到允许或说明原因就能到火车站、汽车站买张车票去任何地方。沃洛佳产生了一种自由的愉悦。他想去哪就能去哪!

美国的富裕使沃洛佳加深了对苏联所面临危机的忧患感。德国人几乎摧毁了苏联。美国有德国的三倍大,财富更是德国难以望其项背的,如果美国有意侵入苏联的话,那苏联该怎么办?他害怕苏联会成为美国的附属国,变成美国的殖民地。这种想法使他暂时忘了秘密警察对他和卓娅的所作所为,暂时打消了对苏联发展社会主义的怀疑,把精力放在目前的任务上来。如果将来有孩子,他绝不想让孩子在美国行使霸权主义的世界上生活。

火车途经了匹茨堡和芝加哥。一路上,没人注意过他。他的衣服是美国人常穿的;他没和人说过话,因此没人注意过他的口音;他靠手指比划买吃的;他看别的旅客扔下的报纸和杂志,察看文章里的图片,凭借自己掌握的一丁点英语尝试理解内容。

火车的最后一段旅途,让沃洛佳领略到了南方的荒凉之美。远处的雪山顶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血红色,难怪这里会被称为“基督之血山脉”。

他在厕所换了套内衣,穿上在萨克斯百货新买的衬衫。

沃洛佳觉得阿尔伯克基火车站会有联邦调查局或军队特工,而且的确在站台上看到了一个穿着格子外套,目光警觉的年轻人——九月的新墨西哥穿着外套稍嫌太热——他的腋下鼓鼓的,明显放了个枪套。但这位特工显然把注意力放在了从纽约或华盛顿来的长途旅客身上。沃洛佳没戴帽子,也没有外套和行李,看上去更像是个短途旅行的当地人。他走到汽车站,买了票,坐上一辆前往圣达菲的长途车,年轻人并没有跟上来。

傍晚时分,他抵达了圣达菲。他看见了两个联邦调查局特工,两位特工也观察了他一阵子。但他们无法跟踪下车的每个人。沃洛佳又一次凭着平凡的外表摆脱了他们。

他装作知道去哪的样子在街上逛。印第安式的平顶房和阳光中低矮的教堂使他回忆起了在西班牙时的情景。人行道边都是些沿街一面开商铺的公寓楼,给人非常温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