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决战上海滩(第5/7页)

金泽师团的机械化优势果然得到充分发挥。一两个小时之内,落于庙行守军阵地的炮弹竟有三四千发之多。

俞济时第八十八师一侧,战况很快就进入了极其惨烈的阶段,不喜欢白刃格斗的也得主动找机会格斗了。

流传最广的是一名叫万羽的上尉连长,此君很有些侠客风范,大概是拜过师傅的,别人打仗端着枪,他则喜欢操一把剑在阵前横冲直撞。

在部队出征前,他专门请人给自己画了一幅肖像,然后送给妹妹,并对她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话:

“好好收藏这幅肖像吧,因为这很可能将是一幅英雄的遗照!”

兄弟,什么时候不能开玩笑,这要命的当口,你顶得住,别人顶不住哇。

果然,这句话立刻成了他妹妹的催泪弹,当时听了就大哭起来。

此情此景,想来谁都难免内心酸楚,然而剑客毕竟是剑客,史书留下的不是英雄的眼泪,而是他的朗朗笑声(“羽一笑,挥鞭而去”)。

在庙行前沿,万大侠扬眉剑出鞘,手执宝剑,带头发起冲锋,与日军玩起了剑道。

凭着大侠身份,他对面前的小兵理都不理,专捡军官单挑。砍死两名日军军官,狠赚一把后,自己也战死沙场,从而成就了一幅真正的英雄遗像。

包括万羽在内,俞济时师从旅长以下,重伤的重伤,战死的战死,仅营长就牺牲了九个。在付出巨大代价后,该师才勉强稳住了防守阵地。

俞济时这边攻不进来,植田又增兵庙行以北,在形成突破后,已渐渐对第五军形成合围之势。

缺口得失非常重要,双方都不断往里加薪添柴,谁也不敢轻易退让半步——道理很简单,这个时候就像拔河一样,任何一方只要再多使一把劲,绳子就可能要被倒拽过去。

张治中的额头沁出了汗珠。

他手上有教导总队,然而军事常识告诉他,暂时还不能动这张牌,因为这是他最后的一张王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动。

如果教导总队不能动,还有谁能动?

环顾左右,只有宋希濂第二六一旅尚有余力。

强渡蕴藻浜

 

庙行激战犹酣的时候,宋希濂旅已与十九路军换防,此时驻扎在蕴藻浜北岸。

一个星期前,这里正是十九路军给予久留米旅团以重创的地方。那场战斗给日军留下的阴影实在太深,至今仍未散去,以至于他们虽然在南岸屯有重兵,却再也不敢轻易发动渡河攻击。

考虑到宋希濂据河防守的责任也很重,张治中计划从他那里抽调一个团,但是宋希濂提出了一个疑问:

这个团真的能解庙行之困吗?

从路线上来看,该团援兵需要绕道渡河,路途很远不说,大白天的,日军轰炸机也不会闲着,肯定要一路跟着凑热闹,所以就算赶到目的地,也是四五个钟头以后的事了。

现在战场形势如此紧急,双方打得你死我活,守军别说四五个钟头了,恐怕连一个钟头都等不起。

也许还没等援军走路走到一半,阵地就早已易手,一切都白忙活了。

张治中沉默了。宋希濂说得一点没错,可是眼下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的。

围魏救赵,绝地逢生。

宋希濂提出,他可以倾全旅之力,强渡蕴藻浜,从侧背打日军一个措手不及,如此,庙行之困必解。

计是好计,连张治中听后也为自己的学生拍案叫绝(宋希濂、俞济时等人皆为黄埔一期生)。

问题是蕴藻浜就那么好渡吗?

关于这个问题,曾在这里吃过大亏的下元熊弥少将应该最有发言权。

我们让他来说说。

下元(表情忧伤):这哪里是一条河,你干脆说它是一条害人的坑算了。

别看河面不宽,水却又深又急,游过去、蹚过去都行不通,就只能架桥过来。我们那天借着下大雾,早上四点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就这样,我还放了好多烟幕弹呢,生怕被守军发现坏事,你说容易吗我。结果呢,不仅没捞到便宜,还在回来时被自己人坑了一把,部队都给打残了。

如果老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说,我一定不会再跳这个坑,如果要在上面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

反正打死我也不去渡那条害死人不偿命的河了。

你看,连哭哭啼啼的下元都说了,他是天没亮就过河的,而且还下着大雾,放着烟幕弹。

以上条件,宋希濂都不具备,他凭什么敢提出强渡蕴藻浜的建议?

这就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它也暗合了出奇方能制胜的兵家要诀。

架设浮桥是不可能了,且不说工兵根本来不及作准备,没了大雾和烟幕弹作掩护,对岸的日军也不可能躺在阵地上看风景,让你们顺顺当当地把桥搭起来。

只有用船。

这次宋希濂用于强行渡河的部队共有两个团,两千多人,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是十人一艘的小木船,也要两百多艘。

一时半会儿,到哪里去弄这么多船?

出于同样的看法,南岸的日军也很放心,光天化日的,难道你们还能飞过来不成。

飞是飞不过来,不过接着蕴藻浜河面上出现的一幕场景让所有日军都惊呆了。

前面漂着的是小船、木筏,后面跟着的是木桶、浴盆,甚至连门板都有,上面坐着的不是来赶庙会的老百姓,而是持枪瞄准的中国士兵。

有没有搞错?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宋希濂旅已经杀到眼前。

如此快的速度和效果,连刚从旅部赶来的宋希濂本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从旅部驻地到河边,半个小时就能走到。他本以为在这半个小时里面,能让先头小股部队抢渡过去就算不错了。没有想到的是,两团人马,除留下一小部分在北岸阵地作为戒备外,其他人早已一个不剩地到达了对岸,而且已向敌人杀去!

想想看,自从黄埔毕业后,一路领兵打仗过来,从来也没见这帮小子这么亢奋过啊。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个军人懂得为何而战之后。

因为要“为国家争人格,为民族求生存”,有此一念,虽千万人,吾往矣!

宋希濂过了河,映入眼帘的,除了岸边日军的尸体,还有抢运我方伤员的担架队,就是看不见自己大部队在哪里,举着望远镜也看不到。

这帮小子,不像是在打仗,倒像在赛跑。

坐镇指挥部的张治中一直在紧张地观察着战场的风云变化,日军正面进攻力量陡然减弱,使他心里一动:有戏。

一个消息传来,宋希濂强渡蕴藻浜并站稳了脚。

 

强渡蕴藻浜一举奠定庙行大捷的胜利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