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决战上海滩(第6/7页)

 

好消息接踵而至:

在蕴藻浜中曾经重创久留米旅团的十九路军张炎旅也已杀到。太好了,这正是发起反攻的最佳时机。

在三面夹攻下,日军战阵大乱,不得不放弃庙行仓皇撤退。

庙行之战是公认的中国军队战绩最高峰。为了争取胜利,第五军这个国内装备和训练最好的部队全部投入战场,他们拼武器,更拼热血,战场之上肉搏厮杀的惨烈场面随处可见。

指挥这场战役的张治中后来很动情地说,庙行一役的胜利,是官兵“滴滴鲜血的结晶”。

此役给日军的心理造成了极大震撼。有不少被打散的日军士兵,甚至趁天黑跑到汇山码头一带,企图找船偷偷逃往国内,胆寒之状显露无遗。

金蝉脱壳

 

日本方面,继海军之后,陆军也噤声了。

海军先后用过盐泽、野村,陆军先后用过下元、植田,从少将到中将,一级高过一级,还有谁行?

为了寻找上海方面的第四任指挥官,参谋本部次长真崎甚三郎中将真是伤透了脑筋。

要比植田的资格还要老,能力还要高,上阵了还要确保能赢,一时半刻到哪里去找这样的神人?

况且到了这一步,上海战事已真正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一般功成名就的将领就是达到条件,也没几个肯冒着风险去上海。

这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有个闪失,弄到身败名裂的下场,到时候后悔药都没地方买去。

上穷碧落下黄泉,总算让真崎找着一个符合条件,而且不怕的。

他就是白川义则大将(陆大十二期),曾担任过关东军司令官,又在田中内阁里做过陆相。无论带兵经验还是资历声望都够格。

此人堪称是老鬼子里的老鬼子。到他这个年龄,还在军队高层里服役的陆大毕业生已经寥寥无几,能做到大将的更是凤毛麟角。

让白川出马也是没办法。老的不愿上,小的不能上,就只有他了。

这么大年纪还惦记着为国效力,而且不计较名利得失,从真崎次长的角度来看,这人可真够意思。

当然,那时候的他和白川本人恐怕都没想到,上海确实是块邪地方,白川虽然不至于搞到“名裂”,“身”最后还是“败”在那里了。

2月29日,白川以上海派遣军司令官的身份,乘坐巡洋舰到达长江口的第一停泊点。

姜还是老的辣。这一点用在白川身上并不为过。在听取汇报后,他马上意识到,如果继续跟着自己的前任们的脚步走,短时间内很难真正结束上海战事。

上海海岸线绵长,为什么不用包抄迂回?

这恰好符合白川经常说的一句话:“只要能够迂回攻击敌人,就不正面攻击敌人”。

问题是从哪个方向包抄,或者换一种说法,部队从哪里登陆。

上海的地貌决定了它可以有很多个登陆点,这就好像有一道多重选择题摆在了白川面前。

如果粗看,南面的杭州湾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这里几乎没有防守。

但白川很快就自己进行了否决。原因是这里离淞沪主战场较远,等日军部队一登陆,中国部队会有足够的时间反应过来,并组织防守,不符合此类战术“迅速、突然”的特性。

另外,白川从家里出来时,头上还有一个紧箍咒。

那就是内阁再三关照的,不能把战火扩大到租界区,以免引起英美等国的抱怨和干涉。

如果登陆杭州湾,势必要向北进攻。到那时候,刀枪不长眼,保不准炮弹失了准星,也会一不小心跑到租界里去闯点祸出来。

如果杭州湾不行,那选哪里呢?

我现在眼前就有一张上海的地图,它可能没有白川所用的军事地图细致,但基本轮廓总是一样的。我可以想象这位倭军大将当年的思路:南面不行,那就往北面看看吧。

一路看过去,他的眼睛紧紧盯住了一个地方。

七丫口。

我相信,如果不是淞沪战争,谁都不会在意这样一个地方。

它是长江边上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村落,位置十分偏僻。像我用的这张地图,你就是搬来显微镜也找不到它的名字。

但是后来的事实表明,白川的这个选择是对的。

从中国守军的部署来看,它属于后方,是第五军的防区。如果在这里登陆,将具有相当的突然性。同时,由于这一带河滩平坦开阔,也便于登陆部队上岸。

最主要的是,抢占七丫口后,往南,可完成对淞沪守军的迂回和包抄。往西,可切断沪宁线,从而把中国援军挡在包围圈的外围。

白川的如意算盘是,登陆之后,同时发起总攻,最终达到将中国军队包围聚歼的目的。

看着地图,我也不得不感叹这个老鬼子的思路是何等清晰。他所构想的包围圈一旦从思路完全变成现实,中国的淞沪守军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3月1日凌晨,善通寺第十一师团在七丫口登陆。守军的多处防线被突破,再想反击已是力不从心。

接下来究竟怎么办,何去何从,多少人的生死,尽在一人判断与选择之中。

蔡廷锴,你必须尽快作出抉择。

第一个是判断:在这一回合中,中方败了。

第二个是决定:宁小败,勿大败。

某些时候,打仗也像在炒股票,如果你眼见形势不妙,还把股票紧紧地握在手上不肯抛售,蒙受的损失也许会更大更惨。反过来,如果你有自认晦气的清醒和勇气,栽了就是栽了,能抛的赶紧抛掉,那样说不定还能剩下一点本钱。

捡柴的机会以后还多的是,只要你能把青山留住。

尽快撤退。

但退,是一门艺术,甚至是比进攻更为复杂的艺术。

如同进攻时亦左亦右一样,蔡廷锴也必须在撤退前搞出比进攻还要大的声势来。

他用的办法是玩了命似的跟日军死磕到底,状若疯狂。

直到3月1日下午,日军根本看不出中国部队有一丝一毫要撤退的迹象。因为战斗已经打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连经过补充的金泽第九师团都弄到了无预备队可用的程度。

蔡廷锴的玩命死拼,给白川这个老狐狸造成了一个错觉,他认为守军还会在庙行战场一线继续苦撑。

趁着夜色掩护,全军西撤至第二防线。

金泽师团打了一天,累得要死,晚上这个觉是睡得真好,根本想不到中国军队会进行转移。

第二天睡眼蒙眬地爬起来,感觉不对。要在平时这个时间段,大家就得做做广播体操,用枪声彼此问候几句了,怎么今天的黎明这么安静。

过去一瞧,对方营寨空空荡荡,蔡廷锴早就完成了金蝉脱壳的大转身。

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