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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三娘听说燕青已出差汴京,只好待其回寨再说。在这段时间里,她便一直让楚红不离自己左右,以防王英觑着缝隙狎昵芳泽。

却说燕青扮作客商模样,离了梁山泊,一路策马扬鞭轻骑捷进。时值三月阳春,望不尽山峦葱翠,桃李盛开,杨柳飘荡,蝶舞莺飞。遐迩之间,俱是一派大地复苏、万象更新的明媚气象。

燕青的心情,亦如春光般地灿烂。

李师师的倩影丽容、才华气韵,在去年秋日的那一晤之中,便似魔法般痴迷了燕青的魂魄。但彼时燕青之所求,仅仅是能有机会时常见到师师一面。至于赎娶其身,是压根不敢去想的。而今在卢俊义的鼎力支持下,这件事却是说办就要办了,焉不令燕青兴奋激动得如同做梦一般。

兴奋激动中自然也掺杂着紧张忐忑。对去做这件事原本相当自信的燕青,越是事到临头却越觉得心里没谱了。一路上他不停地回味咀嚼那次与师师晤会时的情形,将当时的细微感受,一点一滴地反复琢磨。琢磨来琢磨去,他认为师师是应当有意于己。

燕青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感受,大抵上是对等的,男女间的情爱尤其如此。他回忆着,在当时自己与李师师的接触,特别是眼神的碰撞中,确实是产生了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内容。只因拘泥着彼此的身份,当时双方都有意压抑回避着这种内容,没有再作进一步的传递。但那触电似的感受既然留给了我燕小乙,又焉知未在师师身上留下经久不息的震颤?

大约在师师的心里,也有着“不可能”这三个字在作怪。如今我燕小乙将这不可能变成可能端到师师面前,她会不会拒绝呢?即使她因感事出突兀而一时不允,我也要努力去争取她,说服她,感动她。我燕小乙应当是有这个能力和魅力的。

可是,自上次一别,毕竟是已经有半年多了。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师师又会见到多少风流倜傥的客人,其间又会发生多少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呢?难道她不会再遇上另外的令她心仪之人吗?难道不会有其他什么人为师师所倾倒,而不惜一掷万金地去赎娶她吗?这样的一些变化,都很有可能,太有可能发生了。

想到这些,一阵危机感陡然掠过脊背,燕青的心情不免急迫躁动起来。他恨不能插上翅膀,顷刻间便飞降到师师面前。

好在眼下行程已然过半,掐指算来,再晤李师师,也就是一两日间的事了。

这一日燕青又是黎明既起,沐霜踏露,离店起程。

一路奔驰,马不停蹄。临近正午时分,赶到了一个小镇上。燕青已是跑得人饥马乏,就去寻找酒馆饭铺歇脚打尖。

燕青拉马转过一条街口,望见在前面的路旁围了一群人,好像在看什么热闹。燕青好奇,就牵着马凑了过去。只见那人群中央,是两个汉子在吵架。燕青立在人群后面听了片刻,便听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个四方脸膛上生着一双浓密的扫帚眉的汉子方才在此如厕,不慎丢了一个装有银子的包裹,就在附近打听可曾有人捡到,声称捡到送还者可分银一半。恰有一个圆脸蒜鼻汉子捡了包裹,正徘徊着寻失主。碰到扫帚眉询问,蒜头鼻子便反问那包裹乃是何布何色,对上了号后,便将包裹交还了扫帚眉。

不料扫帚眉打开包裹查验过后忽然变了脸色,叫道我这里面明明是八十两银子,怎的变成了五十两?那三十两须是被你匿了起来,你却要如实还我。蒜头鼻子辩道,我根本就没打开过包裹,不知里面有银几何。因惦着失物之人着急,好心在此等候,岂会昧心匿你银子。原本我是想做件善事,不求报答的,既然你如此无礼,我就要认个真了。你须将你应诺的那一半银子付给我。

这件事,明眼人一看便知孰是孰非,但围观者中却无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燕青遵着卢俊义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免招惹麻烦的嘱咐,原也不想去管这事。他正欲拉着马走开时,却见那扫帚眉竟蛮横地对蒜头鼻子动起手来。这一动手,就从旁跳出一个泼皮,嚷着要帮邱二哥教训这厮,一面上前揪住蒜头鼻子抡拳便捣,一面横眉立目地吼着你这厮快将三十两银子拿出来,否则休想走脱。

蒜头鼻子是个敦厚之人,无有还手的本事,只是抱着脑袋向四周的看客求助道,请各位君子言个公道。

燕青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恃强凌弱的行径,当时便动了气。他将马向路边的树桩上一拴,挤进人群中,喝道,你们两个且慢动手,凡事总要讲个道理吧。扫帚眉回头扫了燕青一眼道,你是何人?我自讨还我在银子,关你屁事。燕青道,我是过路的,见你这件事做得无理,想为这位兄弟讨个公道。扫帚眉哼道,他匿了我的银子,我向他讨还,此乃天经地义之事,怎生便是无理?

燕青冷笑道,你这厮这点伎俩不值一驳。他既要匿你的银子,全匿了去岂不更好,何苦拿来归还,再讨你那一半酬谢呢?分明是你不愿兑现那一半银子酬谢之诺,才编出来所谓匿银之说罢了。人家好心还你银子,你倒诬陷欺侮人家,你的良心难道是让狗吃了吗?

众围观者见燕青揭露讥讽得痛快,哄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扫帚眉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地道,我的良心便是让猫叼了,与你何干?我说他匿了银子,便是匿了银子。你若要想图个清净,我邱爷这事你少来掺和。

燕青眉毛一挑道,我要是非掺和不可呢?

扫帚眉恼道,好个不晓事的东西,这个不自在可是你自找的。扬起一拳就向燕青面门上捣去。一旁那泼皮亦来助阵,从斜刺里向燕青袭将过去。

燕青一看这两个人纯粹是市井街头打群架的架势,没有一点拳脚章法可言,根本不将其放在眼里。莲步轻移闪过扫帚眉拳头的同时,一个侧出腿将那泼皮踹飞。扫帚眉的第二拳尚未及使出,燕青那腿已收回,顺势一扫,扫帚眉的七尺之躯便咚地被掀翻在地。只这轻松的两下,燕青的双手还未动,便教扫帚眉和那个泼皮摔跌得几乎折了肩胛。

围观者们仿佛观看了一场精彩的杂技表演一般,蓦地发出一片喝彩声。

扫帚眉明白了自己远非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对手,嚣张气焰全无,爬起身来低眉叩首道,小爷莫再动手,小可知错知错。燕青道,知不知错你休说空话,将你方才应诺的事兑现了去。扫帚眉连连称是,当场数出几锭银子交与蒜头鼻子,然后与那泼皮钻出人群灰溜溜而去。

蒜头鼻子对燕青千恩万谢,要问姓名,燕青摆手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