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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所见到的情形后,索飞春想了想又补充道,当时她对危国祥与那两个汉子的窃窃低语无法探知,但是在他们分手时,隐约听到一个汉子说了这么一句:“请大哥将银子备好,今晚我哥俩去取了银子便做活。”

索天雄久历江湖,一听便觉内中名堂不浅。单冲危国祥将帅府作为觊觎目标这一条看,这厮出现在江宁便颇堪玩味。

因为,通常踩点作案者,无非两个目的,一是窃财,二是夺命。如果危国祥是由于避难江南穷困潦倒而生窃财歹意,他选择一个富贾宅邸动手,应当远比选择帅府要获利得多,也安全得多。据此基本可以断定,其意不在于财。再者,索飞春听到的那句话,也更像是帮凶杀人的口气。假如是这样,那么危国祥从汴京千里迢迢跑到江宁,而且是欲潜入帅府去杀人,便不能不让人感到,这厮的行动目标,不会是寻常人物。

想到这里,索天雄心里咯噔一跳:莫非危国祥此行,就是为了除掉李纲?倘若如此,其动机何在?

危国祥与李纲结怨很深,这索天雄是知道的。但若说这就是他不远千里来此行刺的理由,似乎还不够充分。毕竟他们之间的过节,还没激化到必使危国祥如此大费周章的地步。会不会是有人利用危国祥对李纲的仇恨,在幕后进行指使?这个可能性倒是不能排除。当前天下大乱,各派力量都在重新洗牌,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而欲不择手段地剪除政敌者,肯定大有人在。李纲树大招风,被某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足为奇。

当然,这只是揣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纲是个坦荡君子,现在又公务繁忙,对于背后的冷枪暗箭,必定是疏于设防。因此无论如何,这事都不容索天雄作壁上观。

危国祥当夜就要动手,事情必须马上解决。

如何解决?索飞春提出,即去帅府将此情告知李纲,让李纲派兵将危国祥拿下。索天雄略为思忖,认为不妥。他说,危国祥现在并未形成作案事实,帅府当以何罪拿之?就算是强行拿了他,李大人是执法有度之人,断然不会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动用酷刑逼供。真相审讯不出,到头来还得开释。这样一来,既打草惊蛇于前,又仍留隐患于后,岂不是徒劳无益吗?

索飞春听得有理,问父亲意欲何如。

索天雄看着索飞春笑道,既然这事让你碰上了,看来天意是让我们为李大人代劳了。索飞春顿会其意,亦笑着点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使得,使得。于是父女俩收拾了匕首、飞镖、绳索在身,出客栈用过晚饭,便疾步赶往贡院街那个破败的院落。

他们的计划是,先自监控住危国祥等人,待其潜入帅府欲行不轨之际再当场动手捉捕。这样既可阻止其阴谋得逞,又可令其罪行昭然无可抵赖。只要拿住了确凿的把柄,尽可使用大刑伺候,那时便不愁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审他个水落石出了。

这种跟踪擒贼的行动,在索氏父女看来,没有多大的难度。艺高人胆大,凭着自身的精湛武功,他们就没把制伏那三两个人当作什么大不了的事。多日没做这种活计了,父女俩还真有点手痒。所以在前往贡院街的时候,他们不仅步履轻松,甚至兴致勃勃,那劲头,就像是要去赶一场热闹的庙会。父女俩谁也没想到,索天雄竟会在这次行动中出现致命意外。

赶到目的地时,天色早已黑透。

由于叛军作乱匪盗蜂起,往昔入夜后乃是一派灯红酒绿笙歌悠扬景象的这座秦淮艳市,现在天一擦黑就变得死气沉沉。市民们早早地就缩回了家中,家家户户皆街门紧闭。人人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唯求自家无祸灾。这种状况,倒是十分有利于索氏父女的行动。

父女俩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危国祥栖身的院落,见窗纸上人影绰约,知道贼人还没出巢,悬心放下大半。

索天雄透过窗隙向里窥视,看见危国祥正在向巫平、巴夏支付银两。接着,便听到危国祥严厉叮嘱二人,千万不要把动手对象搞错,如果做掉的人不是李纲,后面的酬金一钱也无。那两个人就连连点头称曰,一切俱已了如指掌,此去保证万无一失。

既然危国祥的险恶企图已得确认,索天雄认为就没有必要再等他们潜入帅府,当机立断决定就地擒贼。他向索飞春使了个眼色,索飞春心领神会,立时抖擞精神,随着父亲突然破门而入。

危国祥等三人陡遭突袭,惊骇得魂飞天外,在刚一愣神的刹那间,便被一阵猛烈的拳脚放倒。但这几个歹徒亦有几分能耐,巫平、巴夏马上鹞子翻身一跃而起,张牙舞爪地展开了凶狠的反抗。危国祥则像泥鳅似的哧溜一下逃出了房门。

这个首犯是不容放跑的,索天雄急忙转身去追。

意外之事就是发生在这个时刻。

危国祥逃到院中,旋即腾身上房。索天雄亦随之一跃而起。以索天雄飞檐走壁的功夫,追上危国祥本应如探囊取物。可是这一回,他刚纵身跃起,突感一阵胸闷。内气没提起来,身子便不听使唤,脚尖勉强触及屋檐,就忽地滑落下来。

索天雄暗叫一声不好,急凌空掷出一支飞镖。在闻听得对方在黑暗中发出一声惨叫的同时,他也如同铅块一般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索飞春听得外面情况有异,急欲出去配合父亲,便对巫平、巴夏痛下了杀手。临行前索天雄曾对她有过交代,对危国祥务必生擒活口,对另外两个人则可见机行事。巫平、巴夏虽是人高马大穷凶极恶,在狭窄的房间里进行搏击,却不如索飞春闪转灵活,不移时即被索飞春觑得破绽,用匕首逐个解决。

脱身冲出房门,索飞春见父亲正斜靠在院墙下喘息,连忙上去搀扶。索天雄就催她快去追赶危国祥。索飞春奔出院落,拐进后街,在街面上发现了一摊血迹,沿街再往前追,却是巷陌纵横,四通八达,已无法断定危国祥窜向何方。

待索飞春折返回来时,索天雄已能行走自如。听索飞春说追击无果,索天雄懊恼不已地顿足道,都怪我这一口气没提足,让煮熟的鸭子飞了。索飞春宽慰父亲道,那厮虽侥幸溜走,料也伤得不轻,估计他十天半月是作祟不得了。咱们破坏了那厮的行刺计划,收获也算不小。现在其意已明,咱们可以前去禀知李大人,公开张榜捉拿那厮。

索天雄深怀遗憾地道,也只好如此罢。但愿能尽快地拿住那厮,审出究竟,否则终究是个祸害。

因此刻已是更深,加之索天雄仍有气力不加之状,父女俩乃商定且回客栈歇息,待次日一早再去帅府拜会李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