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徽钦二帝及皇室眷属、王公贵戚、大臣秀才、僧道监吏、宫女侍婢等各种人员在内的万余宋俘,是被分作七批,分别由金东西两路军陆续押解上路的。各路人马的北返路线大致相近,约定于燕京会合。

西路军诸部基本上是一路无事。而东路军在归途中,却遭遇了两个较大的意外事件。

事件之一是信王赵榛的逃脱。信王赵榛是赵佶的第十八子,时年只有十七岁。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金军刚刚拔除掉阻拦他们回师的硬钉子中山府,斩杀了拒不投降的知府陈遘,突然遭到了数千名民间抗金武装来自不同方向的袭击。金将宗雋、萧庆等率部分头迎敌,很快便杀退了义军。但当他们回过头来清点宋俘的人数时,却发现少了赵榛。金将们急忙派人四下搜索,可是俱未觅得其踪。赵榛后来的去向传说不一,遂给这件事蒙上了一层扑朔迷离之色。

另一个事件也很神秘,其中的真相鲜为人知。这个事件的制造者是冷铁云。

冷铁云作为一名普通民女,本来不应在宋俘名单之列。城破之后,为了避祸,她杜门闭户蛰居陋室很少外出,按说原是可以躲过金军荼毒的,可是她终究没能躲过。

造下这桩罪恶的灾星乃是厚颜无耻的王时雍和徐秉哲。原来金人在打下汴京以后,除了要尽括城里的金银锦帛粟米百物外,还要收罗年轻女人供其奴役享用。首先是大内的宫娥侍婢们被指令解往金营,而后达官显贵的家婢以及青楼教坊的妓女亦被造册奉金。仅这些女子还不能满足金人之索求,王时雍和徐秉哲便将魔爪伸向了百姓家宅。

王时雍和徐秉哲将这事上升到了维护汉金亲善的政治高度,不惜在百忙中亲自出马,不辞劳苦地指挥兵丁捕役深入各城厢民宅猎艳。民女中上至二十七八岁、下至十一二岁,但凡模样生得稍为周正者,俱在征集之列。搜罗来的青少年女子都被关押于各教坊内,以供金人采摘。

许多容貌姣好的少女为了免遭蹂躏,故意将自己弄得蓬头垢面污浊不堪。王时雍看了皱着眉说这样不行,这样对友邦很不尊重,便让徐秉哲派人置办膏粉头饰,强令入拘民女一律沐浴梳妆,整扮鲜亮,有胆敢自损容貌者大刑伺候。他大言不惭地宣称,这样令民女盛装以待,是为了维护宋人的体面,“休教金人小觑我中原无有美女”。一时间,偌大的一座汴京城被搞得是里巷为之一空,市面号哭不绝。王时雍因此在民间获得了一个臭不可闻的“金人外公”之称。冷铁云的靓丽姿色出类拔萃,自然是在劫难逃。

女性沦为敌人的战利品,人身侮辱在所难免,何况金军于此历来没有严格的军纪约束。陷入金营的青年女子,便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在各种场合被金兵肆意强奸轮奸者难以计数,被摧残致死或含辱自尽者亦为数非寡。

相对而言,“特贡品”的处境稍好一点。所谓“特贡品”,乃是王时雍奉金人之命甄选出来的一些品貌上乘、要用于特殊用途的青春少女。而所谓特殊用途,则一是进献给金太宗,二是奖赏给有功将领。

“特贡品”的年龄一般要求在二十岁以下。以这个标准衡量,冷铁云的年龄有点偏大。但因其秀色出众,所以亦被归入了其中。

“特贡品”送至金营后被单独关押一处,普通金兵及“蒲里偃”“牌子头”之类的下级官佐不得染指,境遇相对安全。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就是进了保险箱。猛安勃极烈以上的金军中高级将领淫兴发作,强行从中拉去某人进行奸污的事,无论在汴京营地还是在北返途中,都时有发生。反正这些女子将来是要分给那些战功卓著的勇士享用的,金将们对这种事也懒得严加制止。所以除了一部分被精选出来准备敬献给金太宗的、年龄全部在十六岁以下的“一级特贡”,其他“特贡品”仍难避免遭受野蛮的性侵害,只不过厄运临头的概率稍低一点罢了。

赵佶从镇江带回汴京的宠妓水奴儿,就十分不幸地同时被几个金将看中。今夜这个“大王”把她拉去玩一阵,明天那个“忒母”将她弄去搞一番,不消几日,她便被糟蹋得遍体鳞伤。水奴儿当初尽心竭力侍奉赵佶,原是图的日后有个好归宿,岂料跟随赵佶入居龙德宫不足一年,连个贵人的名分尚未混上,竟骤然沦为了生不如死的金奴。她虽系卑贱的歌伎出身,却终是在教坊的琴棋书画氛围中泡大,哪能受得了金人那种禽兽般的辱弄。眼见得苦海无边,脱身无望,她在再次遭受了一个金将的恣意发泄后,于夜深人静时自缢身亡。

被赵桓送入康王府侍奉过赵构的那个宫女翠珠儿的下场更为凄惨。她因右眼眶下有一颗并不显眼的“滴泪痣”,未能入选“一级特贡”,后来便多次被金将弄去奸污。一日,一个“猛安”又将她掳至帐中施暴,年少体嫩的翠珠儿因屡遭摧残下身肿痛,兼之月事来临,乃苦苦哀求对方放她一马。然而那“猛安”目睹血色花蕊,越发欲望勃起。他不仅自己发泄得倍加疯狂,还惨无人道地纵容亲兵依次上阵,对可怜的少女进行了疾风暴雨般的车轮大战。受到残酷轮奸的翠珠儿下身溃烂流血不止,数日后在奄奄一息之际被弃身荒野,尚未咽气便成了恶鹫饿狼的饕餮大餐。

作为受到众多金将觊觎的泄欲对象,冷铁云自然亦不可能幸免于难。经受过一次次的非人折磨,她也曾想干脆一死了之,甚至已经考虑好了自杀的方式。但是后来她改变了主意。

这倒不是因为她怕死。被危国祥迫害得家破人亡时,这姑娘已经在鬼门关上打过一个来回。在多舛的命运的磨砺下,死,对于她来说,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况既身陷狼窝,就已命悬一线,难保哪一天不像翠珠儿那样被金人折腾死。横竖是死,怕也没用。她想到的是,同样是个死,何不死个值呢?

年轻的冷铁云,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上只生活了二十几个春秋,而她心中的仇恨,却已堆积得无以复加。恶棍危国祥远在天边,此仇难以得报,只能饮恨终身了。但对金人来它个以牙还牙,她觉得还是不无可能。而且相形之下,金人之兽行超过危国祥百倍,金人所残害的也远不止她冷铁云一家。那么动手向金人施行报复,也就非止是报一己之私仇,而是一种报国行为了。

这件事值得一做。

由于萌生出这个意识,冷铁云便打消了轻生的念头,转而开始琢磨复仇之道。

冷铁云的脑筋很灵活,从其自身的经历、境遇和能力出发,针对金人的淫欲,她很快便想到了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法。那个方法比较阴损,但对于祸害了无数无辜兄弟姐妹的衣冠禽兽,还用得着讲什么光明正大道德廉耻吗?再者说,作为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那也确实是她唯一力所能及的复仇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