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3/3页)

“什么?”何灌非常奇怪,“梁方平同金军交战啦?我们怎么没听到一点交战的动静?”

“梁方平确实是垮了,简直是兵败如山倒。我们的部队受败兵影响,已经乱了阵营。”何蓟急得脸上已冒出汗珠。

“竟会有这等事?”何灌意识到事态严重,“我去看看。”

他刚迈出大帐,部将韩综已在帐前滚鞍下马:“何将军,北岸的败兵把那边的兵营冲垮了,部队控制不住,怎么办?”话音未落,雷彦兴亦飞驰而至:“何将军,那个混账梁方平,弄得我的兵营全炸了窝了,不听号令就跑,拦都拦不住。”

何灌来不及说什么,只叫了一声“马来”,从亲兵手里接过缰绳,跳上马背便向着人声嘈杂处奔去。何蓟和韩综、雷彦兴忙策马跟上。

他们驰上前面的一座高坡,但见伴随着一片惊恐的“金兵来了”的呼喊声,漫山遍野的宋兵正在急不择路地狂奔乱逃。原来,在何灌临时招募的兵员中,多有些市井泼皮,他们应征入伍不过是为混点军饷花花,没人真的想上阵玩命。一见北岸部队溃逃,以为当真是金军掩杀过来了,这些人就先自惊骇起来,不等号令便脚底抹油,还跟着溃兵大肆呼喊“金兵来了”。宋军将士本来就普遍怀有恐金症,黑夜里谁也弄不清虚实,经此一鼓噪,都以为己方已是全线溃败,于是马上不战自乱,顷刻间便酿成了这场遏制不住的混乱大逃亡。

何灌见状,气得血脉贲张银须乱抖。他一夹马肚迎着溃兵潮流奔驰上去,扬鞭大喝:“都给我站住,各回本部军营,违令者立斩!”连喝数遍,却根本没人理会。从他身边跑过去的溃兵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他只不过是个用木棍插在那里的稻草人。

何灌大怒,噌地拔剑出鞘,左右开弓砍飞了两个溃兵的人头。但这种杀一儆百的手段在这时毫不济事,没有一个溃兵因此止步。何灌简直气炸了肺,还欲挥剑再斩,被韩综劝阻道:“何将军冷静,这帮鸟人里什么货色都有,激起兵变就更麻烦了。”何灌闻言顿了顿,无可奈何地停下了手。

何灌自年轻时武选登第,历任过府州火山军巡检、知宁化军、丰州熙河都监、提点河东刑狱、知沧州岷州兰州、浙东都钤辖、宁武军承宣使、燕山路副都总管等多种职务,官职一直做到步军都虞候、武泰军节度使兼两河置制副使。在外征辽夏内平方腊的战斗中多次立下过战功,可谓是身经百战戎马一生。当然他不是个常胜将军,也曾打过不少败仗。但是像今夜这样,尚未与敌军谋面便先自溃不成军的情况,在他四十多年的戎马生涯中还是第一次碰到。而这又是在什么关头,什么地方!这事的后果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如此这般逃回京城,就算是皇帝法外开恩饶他一命,满朝文武满城百姓的唾沫星子也能把他淹死。

眼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溃逃已经无法挽回,何灌悲怆地叫了一声:“梁方平你这条阉狗,可把老夫坑苦了!”心下一横,便将剑刃搁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何蓟眼快,一把掰住何灌的手臂大叫:“父亲不可!”韩综、雷彦兴也急劝:“何将军万万不可寻短见。如此一来,梁方平那厮必会将黄河失守的全部罪责都推到将军头上,将军之耻将无可洗刷!”

何灌犹豫了一下,痛苦地垂下剑,老泪纵横。片刻,他回头对何蓟等人厉声吼道:“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把黄河大桥给我烧掉!”

烧掉黄河大桥,是何灌当时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可是烧桥对延滞金军进击的作用几近于无。金军来至岸边,迅速搭桥筹船,于此后的五日内,全部渡过了黄河天堑。

宗望渡河之后,横刀立马前后环顾,感到极为遗憾极不过瘾。将士们的宝刀上滴血未沾便过了河,还不如举行一次军事演习或者来上一次围猎痛快,这算打的什么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