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再战伊普尔(第3/4页)

弗伦奇曾得到福煦的保证,霞飞即将派遣援兵。于是弗伦奇就天天发动进攻,伤亡名单每天都在变长。到了5月1日,福煦却突然说法军不派援兵了。实际上,法军正向相反的方向运动,霞飞正在把法军抽调走。霞飞为了展开一次独立的进攻正在把法军调往南方。弗伦奇终于放弃了。他命令部队后撤3英里,后撤到史密斯–多林指出的位置上。史密斯–多林因为给出了一个正确的建议而被解职。

战斗持续着。5月底,由于德军的弹药出现短缺,第二次伊普尔战役才算结束了。德军伤亡了4万人,英军伤亡了6万人。“伊普尔这个屠宰人的深坑毫无利润可赚。”丘吉尔如此称呼这次将挖地道和毒气这两种新手段引入战争的战役。引入毒气,德国人进一步损坏了自己在世界中的形象,美国人更加厌恶德国。理性看,用毒气杀人,与用子弹和刺刀刺穿入体区别不大,也与用炮弹把人炸成碎片区别不大,这些杀人办法并无道德上的差距。然而,在人类感知世界的较深层次上,人类感知到了战争又向恐怖走近了一步,这一步使人类更加野蛮。这不是人类第一次变得野蛮,也不会是人类野蛮的最后一步,但是,德国人此时看上去最野蛮。

背景:穴居人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数百万来自欧洲最先进国家的国民,在地下洞穴里连续生活了4年时间,这不能不算是世界上最离奇的事了。发生在西线的这件离奇之事,历史上从前没有过,估计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有人把西线想象成两个长长的堑壕,并排着从北海一直延续到瑞士。这是个人们最容易犯的错误。西线的实际结构要复杂多了。双方都投入巨大人力,每英里平均有5000人工作,他们采用最先进的技术修建精密的防御系统,通常纵深能达数英里,形成蜿蜒曲折的堡垒迷宫。

虽然英、法、德所用的建造方法略有不同,但防御体系基本的结构类似。第一条战线是真正的前线,这是一条6英尺深、6英尺宽(约1.8米深、1.8米宽)的堑壕,堑壕内驻扎着大量的士兵。其背后1英里(约1.6公里)远处,是一条向前线提供支援的堑壕,有大量士兵集结于此。再向后走,在敌人炮火射程之外,是后备堑壕。除了轻型火炮外,所有大炮都要在这条后备线之外,除非敌人的进攻非常成功,一般敌人打不到这条后备线。

其实,上述描绘也不能算完整。佛兰德斯的地下水丰富,几乎不能挖掘堑壕,于是就用沙袋构筑成沙袋墙做防御。在瑞士山区,由于到处是陡峭的山峦,难以修筑连续的防线。德军的前线包括三条平行的堑壕,第一条是岗哨线,第二条是主力线,第三条是后备线。在这些横向的堑壕之间,还有垂直的连接堑壕,30英尺(约9米)厚的带刺的铁丝网起到防护堑壕的作用,随着战斗越来越激烈,到处布满了机关枪扫射网。这些堑壕像狗的后腿那样弯弯曲曲,所以,敌人即使进入战壕,其火力也会受到限制。

在堑壕迷宫之中的生活是单调的:那是一种沉闷的无聊,但常常被纯粹的恐怖打破。伙食很差:运送到前线的面包是一周前生产出的;如果有肉吃也是吃罐头;烹调过度的蔬菜永远是凉的。每天都有酒:法国人喝红酒(一开始给半公升,后来给一公升),德国人喝白兰地,英国人早晨起来第一件事是喝朗姆酒。厕所是6英尺(约1.8米)深的坑,一般在堑壕的端头处,难以用言语描绘其污秽程度,由于上厕所的人多,厕所像吸铁石一样把敌人的炮火吸引过来。痢疾非常流行,士兵们喜欢用大桶、食品罐或附近的弹坑排泄。

纪律很严,有时近乎武断。英国军官广泛使用《战场处罚条例一号条例》。被判断有轻度违反罪的士兵可以受到鞭笞处罚,或者手脚分开像老鹰展翅一样被绑在大车轮上,每天绑两小时,持续最长能达3个月,受罚地点常常处于敌人射击范围内。受罚的环境带来的伤害常常更严重。

堑壕脚病十分流行。这是一种真菌感染疾病,病因是士兵的脚长期处于寒冷和潮湿之中。这种病能导致坏疽,最严重能导致截肢。有2万英国士兵在大战的第一个冬天里感染这种疾病。后来,有人发现每天擦鲸鱼油能防止此病,从此,许多士兵爬回后备堑壕擦脚,这种现象成为战场一景,这些士兵也常常因此被指责为装病。

堑壕嘴病也有流行。这是一种咀嚼口香糖产生的病,导致牙齿脱落。

天气转暖后,堑壕热病暴发,这种病由虱子的排泄物引发。先是皮肤刺痛,然后发展为类似流行感冒类的疾病。这种病不致命,但能同时让数千人失去战斗力。

虱子到处都是,咬人后留下红色痕迹。许多人喜欢花费数小时寻找虱子,然后用指甲捏死,或用蜡烛烧死。花这么多时间找虱子不值得,因为虱子的卵已经留存在人体的缝隙里,几小时后便能孵化出新虱子。

老鼠带来更严重的威胁。一对老鼠在一年里能生产出800只小老鼠。战场有各种垃圾和腐烂的人体,就是老鼠的天堂。士兵们写家信常提及老鼠,大如猫的老鼠,吃死人眼珠的老鼠。老鼠咬破睡觉士兵的口袋,偷吃士兵的食物。

还有更恶劣的情形:冲天的恶臭、下雨天找不到干地方躺下睡觉、似乎永远也停不下来的炮火。历史学家注意到参加大战的士兵大多数来自产业工人和农场农民,他们的忍耐力强,能容忍辛苦劳动、较差的待遇、恶劣的生活环境。即使是那些喜欢把士兵看作战争工具的将军们,也能理解一个基本事实,没有人能容忍这样的生活。

终于有了士兵轮换机制。士兵在前线驻留大约一周后,可以后撤到支援线,接着后撤到后备线,最后回到后方。即使在后方,生活条件也很原始。炮火还是不断呼啸着,渴望展示自己勤奋精神的军官发布各种指令操练和训斥已经疲惫不堪、精神紧张的士兵。

正常情况下,士兵有权休假——每4个月休假1周。几乎没有几个士兵能真正去休假。即使去休假,拥塞的铁路和较低的交通优先级也使士兵回不了家。休假归队的士兵常患有性病,英国远征军每1000名士兵中有80个患者(德军有较高的性病患病率,法军稍低一些)。

战壕文化出现了。这种文化有自己的层次、语言、礼节。许多担架队员都是有良知的反战人士,他们救助伤员的勇气获得大家的钦佩。信使(阿道夫·希特勒是信使,他获得两枚铁十字勋章)总是在炮火下奔跑着送信,并在自己的部队行动前做侦察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