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霹雳”行动(第4/8页)

几分钟后,首批共二百四十四架“兰开斯特”式轰炸机开始飞离五号机组位于英国中部的机场,晚上六点之前,所有投弹手都已上了天。晚上七点五十七分,主投弹手、空军中校史密斯驾着他的“蚊”式轰炸机离开了科宁斯比。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刮起了强劲的西风,他借此追上了正在迂回前进的其他八架“蚊”式轰炸机。在德国西北部上空一万五千英尺高的地方,九架飞机遇上了八十五节(2)的顺风。晚上九点四十九分,驾驶员们第一次看到了美国制造的电子导航仪“洛兰”屏幕上的光,这将指引他们直接飞向目标。但是史密斯的“洛兰”导航仪没有捕捉到第二次光信号,而需要两次光信号才能确定一个位置。他看了看表,已经九点五十六分了。八分钟后,先遣的测位机就要投掷绿色的曳光弹。十点左右,第二道光终于出现了,史密斯的导航仪确定了它们的位置:克姆尼茨以南十五英里。

九架“蚊”式轰炸机全体向西北方向急转,等待着四分钟内即将掷出的绿色曳光弹。正当他们下降时,云层开始慢慢地散去——和预测的一模一样。德累斯顿上空覆盖着的屏障似乎正在被人故意拉走。

尽管德累斯顿并非一个不设防的城市,但是,它只经历过两次相对规模较小的空袭。一次是1944年10月7日。当时,三十架美国轰炸机袭击了铁路调车场,炸死四百三十五人。另一次是1945年1月16日。那天,一百三十三架美“解放者”式飞机袭击了差不多同一个目标,炸死三百七十六人。

后来又响过几次空袭警报,结果都是虚假警告,因此,人们普遍认为,德国已与盟国签订了一项秘密协定:如果德国不破坏牛津,那么德累斯顿便不会遭到攻击。毕竟,这个城市的军事价值不大,而城中的诸多博物馆、教堂以及其他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已被公认为世界的建筑宝藏。

谣言四散。传说盟国已空投了很多传单,允诺不会轰炸德累斯顿,因为其将成为战后德国的首都。这显然是假的。但是,这一切骗取了六十三万常住居民暂时的心安。2月13日晚上,尽管东线战场惨败,但城中却弥漫着喜庆的气氛。这是斋戒节的星期二(3),德国人最喜欢的节日。当第一声“布谷鸟”警报在十点左右响起时,很多孩子还穿着狂欢节的盛装,人们还都残有一丝兴奋。对于全城没有一个钢筋混凝土的防空洞的现实,几乎没有人担心。

市民们的安全感也感染了来自东部以及柏林和德国西部的几十万难民。铁路候车室里塞满了这些流浪者和他们成堆的行李。公共建筑物摆满了临时的睡铺。难民如潮水泛滥,就连可爱的德累斯顿大花园——和纽约中央公园的大小差不多——都遍布着帐篷和匆忙搭起的小屋,以安置将近二十万的难民和奴工。

从东部开来的最后几列火车挤进了火车站,而从前线通往这里的公路上,仍黑压压地塞满了步行或搭乘马车、汽车、卡车的难民们。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市变得越来越臃肿。现在,德累斯顿有大约一百三十万居民,其中包括数百名英美战俘。

这座城市的空防非常可怜。令人望而生畏的防空大炮醒目地安放在四周的山冈上,它们只是纸造的赝品。真正的大炮已被征用到了东西两线,只剩下了空空如也的混凝土发射台。

空军的空防也好不到哪里去。设在法国的中央预警通信系统早已被盟国俘获。当五号机组的二百四十四架“兰开斯特”式轰炸机出现在德国境内的警报系统的屏幕上时,已无法判断它们的目标为何。而片刻之后,又有三百架“哈利法克斯”式轰炸机出现在屏幕上,它们将对莱比锡正南的一座炼油厂进行空袭,不过真正的目的却是转移敌人的注意力。它们成功了,因为德国人始终不知道哪组飞机才是主攻。也可能两组飞机都是佯攻,因为“轰炸机”哈里斯还有另外四百五十架轰炸机可以支配。

德国第一歼击师驻扎在德累斯顿以北几英里的克洛切。此时,他们准备保卫这座城市。然而,由于不知道该把他们有限的几架歼击机派往何处,他们不得不等待敌人的航线确定。二百四十四架“兰开斯特”式轰炸机飞越莱比锡,然后掉头径直飞向德累斯顿,这时,保卫者们终于可以开始行动了。直到晚上九点五十五分,第一歼击师才得到命令,紧急派出夜间歼击中队。这些飞机起飞时已经太迟了。先遣测位机已经投下了绿色曳光弹。

主投弹手史密斯此时正在接近德累斯顿。他第一次打破了无线电里的沉默:“控制者呼叫信号长,能听到我说话吗?完毕。”

领头的“蚊”式轰炸机上,信号长回答说,他听得很清楚。

“你到云层下面了吗?”史密斯问道。

“还没有。”他回答。

主投弹手又问是否能看见先遣测位机投下的绿色曳光弹。

“是的,我能看见。云层不算太厚。”信号长回答。他很快飞到了目标上空,惊奇地发现竟找不到一盏探照灯,也没有一发高射炮火。他可以看见下方有几座桥梁,正优雅地横跨在德累斯顿中心的易北河上。易北河蜿蜒而流,将新城区和老城区分开。这幅景象让他想起了什罗普郡、赫里福德和勒德洛。

他低低地从铁路调车场上空掠过,只见一辆冒着烟的机车停在一幢大楼附近,他猜那便是老城区的中心车站。他开始从两千英尺的高空向着一座体育场俯冲(附近还有另外两座)。“这里是信号长,发现目标。”他呼叫道。在距地面八百英尺处,弹舱门打开了,一个一千磅重的目标指示弹滚了下去,扯出一道耀眼的红色轨迹。当另一架“蚊”式轰炸机的驾驶员看见信号长的飞机旁闪过一道白光时,不禁大喊道:“天啊!信号长中弹了。”其实,那只是信号长照相机上的闪光灯亮了一下。

主投弹手迅速核对了一下自己地图上德累斯顿的三个体育场。“你标错了。”他简洁地说。他又核对了一次地图,然后松了口气,说道:“噢,不对,很好,请继续。”他可以看见一道红光在正确的体育场附近亮了起来。他说:“喂,信号长——目标指示弹在标记点以东约一百码。”

这时差不多是晚上十点零七分,离预定开始的时刻还有八分钟。其他“蚊”式轰炸机开始将指示弹扔向第一批轰炸目标。主投弹手的下一个担心是,后面的轰炸机能否透过薄薄的云层看见标记。他呼叫其中的一架“兰开斯特”式轰炸机。这架飞机已经投下了先遣绿色曳光弹,此刻正在城市上方一万八千英尺的高空中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