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集(第4/7页)

大宝妈:扶着一点,啊,浦生!

坐在铁桶里的浦生的上半身随着辘轳把的转动渐渐浮现在井沿上……

何同志:(小声地) 二毛,你扶一把浦生,我把住桶!

浦生:(小声地) 我自己来……

大宝妈:(小声地) 不准逞能!

二毛搀扶着浦生,从铁桶里跨上井沿。

南京小巷 夜/外

何同志前后照应着大宝妈一行人,从巷子深处走来。

何同志:我在头里走,碰到情况我会吹口哨报警。二毛,你放机灵一点儿,听到我吹的蛐蛐叫,就帮你妈和浦生找藏身的地方。

二毛:冬天哪有蛐蛐?

何同志:(撸着他的光头一笑) 谁说没有?过冬的蛐蛐多了,我们北方,藏得好的蛐蛐能过好几冬呢!

大宝妈:何同志,你说大宝会不会自己跑到安全区去了?

何同志:(为难地) ……嗯,说不定。

南京街道 夜/外

何同志背着浦生走来,后面跟着大宝妈和二毛。

安全区的旗帜出现在马路对面。

何同志:到了,过了马路就是安全区北门!

大宝妈:何同志,请问怎么样能找到大宝?

何同志:婶子,我知道这事不该瞒你。不过刚才在路上,我要是告诉你实情,就怕耽误你们赶路……

浦生已经明白情况不妙了,惧怕听下去,又急待听下去。

大宝妈紧紧拉住二毛的手,二毛也紧张起来。

大宝妈:大宝受伤了?!

何同志:婶子,(难以启齿地) ……大宝已经牺牲了。

大宝妈:牺牲?……(她转过脸看着浦生) 什么叫牺牲?

浦生转开目光。

何同志:我约他到武定门跟我们另外几个同志一起开会,等到散会他都没来。我怕他出事,就到你家附近来找他……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咽气多时了。

大宝妈直瞪瞪地看着何同志。

二毛和浦生都惊恐地担忧地看着大宝妈。

何同志:不知道日本兵是怎么跟他遭遇的……

大宝妈:(做梦似的) ……我的大宝哪去了?

二毛:(眼泪流出来) 妈,哥哥没了!……

何同志:婶子,大宝牺牲了。

大宝妈:我是问,大宝他现在在哪里?

何同志不知道该怎样进一步解释或劝慰。

何同志:婶子……

大宝妈仍然像做梦一样,扶着墙根慢慢坐下去,坐在雪地里。

大宝妈:大宝他就没了?……就是不会动不会说话,也还是大宝啊,也该让我看一眼啊……他现在在哪里?

何同志在她面前蹲下:婶子,要怪您就怪我吧。我把大宝埋了。就埋在你们院子外面。我是怕野狗太多,到处都是,所以没经您的准许,就把他埋了。

二毛满脸眼泪,浦生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何同志:大宝是个好孩子,很勇敢,懂道理懂得很快……

大宝妈慢慢地点点头。

二毛猛烈地抽泣起来。

何同志:婶子,还是赶紧走吧,我把你们送到安全区去,鬼子常常在安全区边缘上抓人。

二毛:(抽泣着) 妈,您怎么了?!

浦生:(抽泣着跪下来) 大妈,您少了一个儿子,又多了一个儿子!浦生会替大宝尽孝的。

何同志和二毛搀扶大宝妈站起,大宝妈轻微地挣扎着。

大宝妈:不要搀我,我自己能站起来。

她刚站直,晃了晃,又倒下去。

二毛:妈!

浦生:婶子!

何同志焦急地向路两边观望一下,背起大宝妈向前走去。

江东门外的沙滩 早晨/外

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赤脚走在江潮里。

一只鞋子露在沙土外面,年轻女子踢了踢那只鞋子,但发现它连在一只脚上,脚被浅显地埋在沙土里。

她惊恐地向后一缩。我们发现这个年轻女子是田间雪子。

她往岸上跑去,一边回过头,看着那只被江水不断洗刷的鞋子。

江东门外 早晨/外

田间雪子掏出一盒烟,递给五六个日本士兵,其中包括日本小兵和胡子日本兵。

田间雪子:(故作漫不经心地)(日语) 有人说枪声从一大早就响起,一直到下午才停止。也有人在傍晚听见枪声,枪声会持续到黎明。那时占领南京以后,南京的中国军人撤的撤走了,留下的受降了,怎么还会整天整夜地开枪?

胡子日本兵美美地吸一口烟,又自得地吐出,然后偷着乐似的低声笑起来。

其他几个日本兵也偷着乐似的笑了。

田间雪子看着他们。

日本小兵:(日语) 给她看看吧!

胡子日本兵自得地笑着,并不说话,似乎这样更能满足他的炫示欲望。

田间雪子:(日语) 看什么?

日本小兵:(日语) (炫耀地) 就是头发。他杀一个支那人,就拔下他一根头发,留作纪念……

胡子日本兵:(凶狠地瞪着小兵)(日语) 哎!

日本兵们:(七嘴八舌地怂恿他) (日语) ……给她看看吧!……她是我们日本的记者,你是我们日本的勇士……给她看看有什么关系?

胡子日本兵斜叼着烟卷,慢慢从皮带上解下一个小刷子似的东西。

眼镜日本兵:(日语) 再过一阵,我们的勇士打算用这个刷子刷剃须膏。

田间雪子不寒而栗地看着胡子日本兵。

田间雪子:(日语) 我能荣幸地给勇士拍张照片吗?

胡子日本兵显示出一种自豪的慵懒,慢慢从地上站起,把枪背在肩上,手上拿着那个用人头发做的小刷子。

田间雪子对准焦距,按下快门。

教堂/院子 早晨/外

拄着一根树枝的法比的背影走进一片焦土的教堂院子。

那座他和神父同住了多年的小楼完全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英格曼卧室外的露台还没有倒塌,被烟熏得漆黑。

法比抬起头,看着神父曾经常常出现的地方。

幻觉:英格曼咳嗽着站在露台上……

法比:神父,我回来了。我把孩子们都平安送走了。

英格曼的微笑的面影朦胧了……

法比的眼里聚起眼泪。他用左手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然后看着自己的左手。

法比:你看,你逼着我改掉的坏毛病又回来了,才这么两天,我的左手就比右手还好用。

他一瘸一拐地走进他曾经的房间,巡视着。

法比的左手扒开灰烬、砖石渣子,找到了那块活动的地砖。他启开四块地砖,从里面抱出一个木头箱子。

他打开箱盖,露出里面的油布,再打开油布,书娟留给他的五六个用过的胶卷和秦淮河女人交托给他的首饰细软呈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