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915年阿戈讷之战(第4/8页)

我们采用10天轮班制度:每隔10天,士兵在前线、预备阵地与补充营之间相互轮换。尽管法军火力一天比一天猛,得益于坚固的阵地和战壕,我军前线的损失甚微。很明显,法军炮兵的弹药补给十分充足,而我们弹药匮乏,只能偶尔发射几炮。

我听说1月29日重伤被俘的5个士兵现在情况不错。几周后,我因为那场战斗被授予了一级铁十字勋章。我是团里第一个获此殊荣的中尉军官。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们忙着调整与友邻部队交界的战线。与1月29日的行进路线相比,右翼第120步兵团的阵地向前推进了一些。左翼第123榴弹兵团向“中央”阵地东侧的西默蒂埃靠近。我们修筑的坑道一点点向前延伸,彼此连在了一起。就这样,我们的前线离法军越来越近,直至其主阵地前的铁丝网处。

敌军炮兵不断向我军发射炮弹,加之迫击炮的轰炸,我们的工事时断时续,开战以来,迫击炮还是头一次出现,击中了战壕中的不少士兵。法军炮兵还不时向我军交通壕、后方通道、指挥所以及补给点发射炮弹。连队终于挨到休整的日子,到了后方营地,大家总算松了口气。不过这时,我们时常需要亲手埋葬牺牲的战友。前方补给越来越少,伤亡士兵却越来越多,宁静的森林里一处处坟冢悄然隆起。

5月初起,法军开始用中小口径迫击炮攻击我军位于“中央”阵地的前沿地段。

阿戈讷的老兵对迫击炮弹发出的轻微声响再熟悉不过了。尽管迫击炮的声音比以往的炮声都要小,也足以让我们从熟睡中匆匆起身跑出掩体。白天,我们能够看到炮弹从空中飞过,也来得及寻找掩体。晚上我们最好还是待在敌人炮弹够不到的地方。即便敌人向我军炮击,我们也不用时常从睡梦中惊醒逃出掩体躲避。

尽管每天都有伤亡,战事也愈发棘手,我们的士气仍然高涨,人人临危不乱,按部就班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我们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与阿戈讷这个沾满鲜血的角落融为一体了。最难的事莫过于和牺牲或重伤的战友告别。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士兵,他的一条腿被迫击炮的炮弹炸飞,黄昏,他躺在半幅血淋淋的帐篷上,几个人沿着我们面前狭窄的战壕把他抬了下去。看到一个优秀的年轻人就这样离开了我们,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握着他的手安慰他。他却说:“中尉,我还好。即使我不得不装假肢,也会尽快回来的。”这个勇敢的年轻人再也没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他在送往医院的路上牺牲了。他的责任感就是我们连队的精神象征。

5月初,我们收到了第一批坑木,我们用它们在战壕前壁上修筑了可供1-2名士兵使用的掩体。换岗的士兵终于有地方可待了。我们的前线离敌军阵地很近,只要法军向我们开火,也有可能伤及自己。因此,敌军的火力转向了我军后方,集中打击我们的供应线、预备队、指挥所和营房。就在这时,一个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高级中尉授命接管9连。团长打算让我接管另外一个连,但是我推辞了,继续与同我出生入死的士兵在一起。

5月中旬有10天的时间,9连被列入第67步兵团,驻扎在第123榴弹兵团以西阿戈讷中部的巴加泰勒附近。这支斗志昂扬的部队经历过许多断断续续的战斗之后,战斗力已大不如前。在这里,一种全新的战壕战成了主要的战斗形式。阵地上遮挡炮弹的掩体已失去意义。整场战斗都是在手榴弹投掷距离内展开的。战士们藏在浅浅的战壕里、躲在沙袋堆成的掩体后向敌人发起攻击。在巴加泰勒,很难看出阿戈讷是片茂密的森林,法军的炮火几乎把这里的树木炸平了,周围几英里范围之内,只有残缺的树干孤独地伫立在荒芜的土地上。就在我手下的军官为占领敌军阵地进行站前侦察时,广阔的正面阵地又爆发了激烈的手榴弹战,好在时间不长。战斗尚未结束,我们已经伤亡惨重。未来的战斗也是一样。我们怀着复杂的心情终于挨到了喘息的时间。

像往常一样,我们立刻加深战壕、修筑掩体。法军炮兵及迫击炮突然向我们开炮,火力凶猛。手榴弹大战随即在整条战线上展开,顿时,整个战场热闹异常。在这温暖的日子,尸体腐烂所散发的恶臭飘至阵地,令人作呕。不少法军士兵的尸体还躺在我们面前,夹在双方阵地之间,敌人的火力过于凶猛,我们无法过去给他们收尸。

夜晚着实令人兴奋。手榴弹战在广阔的战线上几个小时都不会停息。我们时常感到困惑,不知道敌人是否已经突破了我们其他什么地方的阵地,或是直接绕到我们后方去了。法军侧翼的炮兵也会掺和进来,给我们捣乱。这样的情景每个晚上都会重演,让我们的神经高度紧张。

我从前任指挥官手里接管的指挥所位于我连左后侧。与战壕底部平行,大约在地下6英尺的战壕前壁上有一组只能容纳一人上下的狭窄台阶。再往下6英尺,也就是地面以下12英尺的地方,是一个如同棺材大小的水平隧道。软木铺成的地板,墙壁上还掏了些洞,放着粮食和其他各种杂物。墙壁和天花板仅靠黏土支撑。一旦洞口附近被炸塌,人一定会被活埋在里面。只要有炮弹在附近爆炸,我都会立刻钻出地洞和我的战士们在一起。无论如何,这也比被手榴弹轰炸要好得多,手榴弹战总是让我们大半夜都无法安生。

那几天酷热难耐。一天,一个优秀的士兵来找我,此人名叫恩塞因·莫瑞克。我恰巧在指挥所里,我们不得不隔着台阶喊话,因为指挥所小到只能容纳一个人。我告诉莫瑞克,我很清楚,即便是12英尺深的地下,那群该死的苍蝇也不会让我们安生的。莫瑞克说,这也难怪,就连战壕的边缘都已经爬满了苍蝇。他随手拿起把镐挖了起来,刚挖了一下,一名法国士兵半腐烂的黑色手臂就露了出来。我们撒了些石灰粉,把尸体埋了,希望逝者能够安息。

好不容易挨了10天,部队终于回到了团队,随即又被派往前线。我们发现,敌人想尽一切办法不让我们在战壕里过上安生日子,他们加大了炮兵及迫击炮的火力,除此之外,地雷也开始派上用场。敌人的警戒哨离我们仅有几码的距离,其所在的坑道由铁丝网严密防护,呈半遮盖状态。每到夜晚,手榴弹爆炸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人都不得不严阵以待。我们双方都试图去破坏对方的战壕和阵地,爆炸声四起,几乎从没断过一天。

一天,法军切断了我军的一条坑道,10名士兵被困其中。由于其中几个完全被埋在了土里,我们与敌军激烈战斗的同时,还要努力挖掘想把他们扒拉出来,最终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才把他们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