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4/5页)

应隐点点头,努力提起精神。

“先亲一下?”他实在有点坏。

应隐依言亲他一下,被他按住了深吻。

他吻间有淡淡烟草味。

指尖烟头红星明灭,缭绕烟雾中,商邵的眸中实在没有多余的情绪,淡得像在旁观。

“于莎莎的父亲想当议员,她自己也有从政的野心,这两点,我后面才知道。我跟她高中认识,我念皇家公学,她念女校,在一次新年联谊上,我们跳过两支舞,后来再遇见,是香港大学的一次公开慈善晚宴,说实话我不太记得她,但她认出我。

我们没什么共同回忆,只不过求学经历相似,大学和硕士的方向也有重合,所以相谈甚欢。她很健谈,跟人交流时也相当真诚,个性阳光,爱笑,很热烈坦率。”

应隐在这些形容词里吃了一缸醋,直到听见商邵说:“这些都是她装的。”

“她连你都骗过去?”她吃惊。

“如果她愿意,她可以骗过全世界的人。我知道的所有人,几乎没有不喜欢她的。她尤其擅长和名流圈子打交道,英国很多知名演员都是她的好朋友。她也热衷公益、投身慈善,放弃在英国大财团的职位,为了我来香港从事基础的法律援助工作。”

“她为你牺牲那么多。”应隐不知道什么滋味。

商邵自嘲地笑了笑:“我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后来才知道,其实这些都只是她今后的政治资本。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喜欢她的,是我父亲商檠业,你上次见过了。”

“嗯。”应隐补充道:“他好凶。”

商邵捏她手指:“不怕,他是看着凶,其实是人比较古板。我在带于莎莎回家之前,他就已经不同意这桩交往。”

“为什么?”

“因为身份不对。”商邵垂下眼眸,指尖轻点烟管:“商家往上数五代都是根正苗红,我爷爷去世时身披红旗政要扶棺,很多生意也跟国家紧密相连,但是于莎莎父亲是驻华领事,英国和香港的关系有多敏感,我想你也知道。所以,商檠业不同意。”

“但是……这对她和你来说都很不公平。”应隐忍下难受,为他说一句公道话。

“所以我争取了。”商邵冷淡地说。

“你听到的净身出户,就是这些争取里的一个谣传版本。商檠业第一次跟我们吃过饭以后,对我妈妈说,这个姑娘很擅长撒谎,尤其善于伪装真诚。”

他停顿片刻,释然而解嘲地笑了笑:“说实在的,我一直很不服气我父亲的管教,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眼光独到,一针见血。”

“只有他看穿了?”

“只有他看穿了。”

“那你们一定天天吵架。”

“是,吵到兄弟姐妹都躲出去,恨不得不回家,吵到我妈妈胆战心惊,夜夜睡不好。吵一次,大家的怒火就升级一次,到后来,剑拔弩张,我做好了失去继承权的准备。”

“你真的舍得。”应隐的心不知道为他而揪,还是为自己。

眼泪又要掉下来。

“我真的舍得,但不是为她。”商邵言辞笃定。

“放弃继承权和净身出户是两个概念,公司的股票、家族信托,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财产,并不会因为我放弃继承权而失去,大概有上百亿,我不清楚。继承权意味着对集团和家族的责任,我是长子,本身理应承担,但应隐,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你不愿意?”应隐不理解,“可是商家的继承人,别人做梦也投胎不来。”

“嗯。”商邵吐了口烟雾,抬了些眸看她:“我确实挺会投胎,否则也得不到你。”

他的情话不经意,又漫不经心的,有一股气定神闲的命定感。

应隐知道他这种时刻一定要吻她,已经乖顺地闭上眼。他的气息铺天盖地,配着那句话,让她脚底心泛软。

吻够了才提起兴致继续讲。

“继承当然有很多很多钱,但也意味着很多责任。我从小被作为继承人培养,唯一的快乐,是跟我那匹小马玩一小时。每天只有一小时。你看到的我现在的生活,永远在处理公务,没有假期,一年飞三百趟,这样的日子我要过到六十五岁,换你你想不想要?”

应隐本能地摇头。

他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一紧,看着她双眼:“宝贝,钱到了一定程度,只是数字,很难引起心理波澜或快感。几百亿和几千亿的生活,从物质上其实根本没有不同,Edward为什么要买超级游艇,要用鲸鱼皮,因为除了这些,他也没别的余地去彰显自己的财富。富贵是个愚蠢套子,让人失去道德和智慧。”

忽然一个闪念之间,应隐想起来他所谓的那另外半件失败的叛逆。

“你说的人生唯二两件叛逆的事……”

“是这个。”商邵唇角衔烟,不太愉快地回忆:“当时的情形,商檠业的专断,三十多年压在我身上的东西,都让我对所谓的‘继承’厌恶到了极点。从二十岁还没毕业开始,我就已经介入了集团的管理,十几年的耕耘,说实话,我有不舍,但大丈夫当断则断,我可以自立门户,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商邵轻描淡写地讲完,停顿一瞬,心血来潮似地问:“你想不想我放弃继承权?”

应隐吓傻了,几千亿的开关就在她一念之间,她动也不敢动。

“三十八岁前,我还有这个自由,三十八岁以后就不可以。”他似笑非笑,像是提醒她抓紧机会。

“为什么?”

“因为继承人的培养需要时间,青黄不接是家族传承大忌,如果我在这个位子上坐到超过了三十八岁,那我对这个集团就有责任,无论我喜欢与否。从现在开始到三十八,如果我放弃,商檠业还能撑着,我们还能培养新的人,比如让我妹妹明羡接手,然后再把商陆逼回来。”

“……”

她表情震惊、迟疑又写满了“这样真的好吗”,实在好笑。

商邵果然失笑出声,与她有商有量:“陆陆的梦想是拍电影,也该拍够了,该我去实现梦想,对不对?”

从没有人问过他的梦想是什么。

这样的话,他当初也和于莎莎说过,但于莎莎哭着为他委屈,问他怎么忍心把这十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拱手让人。

她连问都没问一下,阿邵你的梦想是什么?

“那……阿邵哥哥。”应隐小声叫他。

第一次这样清醒面对面地叫,她耳朵泛红,惹他亲吻。

他带着沉香烟草味的气息,亲一亲她那枚生有小痣的耳垂,才沉哑问:“怎么?”

“你的梦想是什么?”应隐目光憧憬而明亮,“你有这么多钱,还能拥有梦想,你的梦想一定很了不起。”

头一次有人会说他有梦想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