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第3/3页)

说他医者仁心吧,但不论粗看还是细看,杜仲都与慈悲心肠的大夫不太像。

他看病人就是病人,眼里只盯着病,有时动一点恻隐心,也只够维持到手术结束——等手术做完了,杜仲写好方子和注意事项,交给医士,交给药童,他就自个儿回房整理医案了,后续护理几乎一眼也不看。

黄家人怎么伺候的,黄八宝排二便顺不顺畅,他家攒了多少钱,够不够诊费……

一切事务他全不过问,只有到天数了,药童去回话说“少爷,这病人挺过去了”,杜仲才过来看一看,琢磨下一场手术。

如此,常常会显出一点不近人情的冷漠。这就是为什么衙门里这么多人全知道小杜神医大展神通了,可具体手术是怎么做的,没人知道,全往神了说——谁也不敢凑过去问他。

时下医道,讲究大医精诚,“精”要的是大夫医术精湛,博闻强识,不断精进。这点杜仲做得很好。

“诚”要大夫有一肚子大慈悲,揣着普救众生的悲悯心,看病人受苦就如同自己在受苦。唐荼荼在江茵的遗书里见过这种悲悯,在王大夫脸上也见过。

在杜仲身上,缺了两分。

唐荼荼却有些钦佩这种不被别事影响的冷漠,能让杜仲在面对他从没做过的手术时,也能保持高度的专注。

世上的大夫不会全一个样,有慈悲心的很好,这样的医痴也很好。他只需潜心精进医术,毫不动摇地抬脚往前走,剩下的,就得要别人帮他了。

唐荼荼走了个神,等着听杜仲如何选。

半天没听着杜仲吭声。

唐荼荼心里叹口气,唉,看来她是帮不到他了。

郅勇伯揣着点老小孩儿的得意,冲唐荼荼笑得咧开嘴,却听杜仲说:“多谢伯爷好意,但我不去军营,我想与姑娘一道。”

唐荼荼惊愕地望去。

杜仲:“我资质愚钝,年龄尚幼,上个月才算是仓促出了师。师父说疡医不敢生了手,要日日诊病,时时操刀,要医疗百姓众疾,见闻广博了,比天下什么医书都好使。”

“大疾小患都在市井中,许多病症我都要猜摸尝试着来,边学边治——而军营里头处处规章,食饮平匀,寝息有节,行走坐卧也都有规矩,兵将生病少,许多病症都见不着,见着的往往也是刀挫枪|刺之伤。”

杜仲言之凿凿:“您们的军医治金疡自有章法,我去了只会沦为鸡肋。”

他竟然一口回绝了!

“哎,小杜啊你,你怎么这么迂呢!”公孙景逸沉痛捂脸:“先捞个官儿再慢慢治病救人,这不冲撞啊。”

公孙老爷又被堵了个语塞。

杜仲径自往下说:“老先生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您是想让军医学习这断肢术,您派几个大夫过来,我必倾囊相授,不藏丝缕。”

他拒绝得这样爽快,这听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公孙老爷哈哈大笑。

“好,你收拾个包袱与我走!军营里头此刻就有需得截肢的,你去教我那些军医,把这断肢术教会他们,等月底了,老头子亲自送你回来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