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3页)

全是琐事,奇怪来奇怪去,谁也没当回事。

唐荼荼刚穿来那天,从福丫那儿连逼带诱地问过,以前的“唐荼荼”是什么样的姑娘。

福丫伺候原主将近一年,居然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支吾半天,也就吐出来几句“小姐平时话少,也不爱玩,以前的闺中密友都不来往了”、“小姐爱看书,学业却不好,学馆念了三年书之后,就不想去上学了”,“小姐平时跟老爷不亲近,跟夫人也不亲近”。

至于跟华琼这个亲娘,那更是当仇人看的。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那个还不满十四的小丫头几乎把自己活成了隐形人,肚子里揣着“哥哥受全家重视,妹妹机灵可爱,只有我是个小可怜”的怨尤,钻了牛角尖,难为她一个小丫头心里藏那么多事。

上边唐老爷和唐夫人都不是什么细心人,压根没察觉,最后那小姑娘硬是在一辈子最美好的花季,选了最错的一条路。

至于华琼,原身以前与她见面极少,对原身的了解应该还不如唐老爷,按理儿说不应该被察觉呀。

可从这几日的相处中,唐荼荼又觉出华琼精明异常,就有点拿不准了。

跟一只蠢兔子对视了会儿,唐荼荼拿定了主意,打算顺其自然——要是华琼认定自己不是她女儿,她就咬咬牙摊了牌;要是华琼只是心生疑虑,那该瞒还是得瞒。

穿都穿来了,总得有一个能立身的身份。时下对鬼神一说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要是别人知道她从后世来,也不会有人把她当神仙供起来的,下场大约好不到哪儿去。

等心里想出了个成算,珠珠那边也喂完兔子了,唐荼荼才往华琼院儿里走,脸上苦大仇深的,走出了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场。

华琼听见门响,一抬眼,看见的就是她这副表情,噗地笑了出来:“怎的了这是,娘还能吃了你不成?”

唐荼荼直挺挺地在椅子上坐下,嘴抿成一条线,等着接下来的惊涛骇浪。

却听华琼道:“娘就是放心不下。你在家里种菜,也能做力气活,这我是知道的,你力气比寻常姑娘大的事,仆妇也跟我提过一嘴。但娘不知道你这力气竟大得这么离谱,这是怎么回事?你这本事又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

那么重的马车,几个男人都抬不动,竟敌不过她一个小姑娘?

唐荼荼被华琼接连自称的几声“娘”说懵了,原来她是问这个,只问这个么?

这下,唐荼荼提早准备好的说辞和假话都没用上,她在华琼的目光中,结结巴巴开了口。

“没专门练……就是我上回大病那一回,睡了一觉起来,力气就突然大了……时有时无的……”

这临时编出来的说辞毫无逻辑,一听就是假话,唐荼荼紧张得心直跳。

华琼比她多活几十年,一眼就看透了她心虚。华琼含着这几个字咂摸:“上回大病,睡了、一觉、起来?”

她断句古怪,唐荼荼一时没能分清这话是怎么个意思:“……啊,对……”

这下,华琼看着她的目光也古怪起来,脑子里几个支零的片段一点点串联成线。

荼荼那回生病,真是好蹊跷啊,怎么什么奇怪的事,都是在那回病以后发生的呢?

——去年冬至那回,荼荼得了那场稀里古怪的病,病中,她竟连话都不会说了,谁也不认得似的,发着烧,人却不糊涂,警惕地看着唐府每个人,动不动就“谢谢”、“没关系”,言语精简,不像以前那样文绉绉的了。

——再说她母女俩的关系,以前荼荼这孩子可浑,对上她,总是污言秽语没个好脸,可荼荼病中还有病好以后,对她这个娘也客气了起来。

——上回义山挨了打,荼荼还让人传信给她,愿意找她帮忙了。再有刘大从圃田泽回来后讲的那一晚上的事儿,虽然是几个孩子闹腾,可荼荼手腕高明,让华琼都听得拍案叫绝,她哪里像是个小丫头?

——这孩子也不像以前一样畏畏缩缩的,敢抬头挺胸阔步走路了,目光明亮,做事缜密。

——平时见得少也就罢了。这几日,每每看到她和义山、珠珠站在一起,那场景竟不像兄妹仨,而像是谁家老娘带着俩不懂事的小娃娃,训了这个操心那个。

……

几个片段串联成线,华琼渐渐睁圆了眼睛,脑子里冒出一个她不敢深想的念头。

半年时间,一个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么?只因为大病一场,就脾气性格全变样了?

还是说……

“荼荼,你……”华琼心怦怦直跳,以前她从没往那头想过,可眼下把这些奇怪的事串起来一想,所有的古怪都指向了那一个念头。

华琼眼里亮光骤盛,却不敢大口喘气,仿佛大口呼一口气,就要把这种可能性吓跑了。于是这个精明了许多年的大掌柜,呼吸都不利索了,按着自己的揣测开始小心试探。

“荼荼,你有没有听过……淘宝?LAMER?香奶奶?奥运?跨国连锁?并购?核泄漏?微博抖音快手?网红带货?”

唐荼荼呆滞脸:“什么?”

华琼太阳穴突突直跳,飞快盘算:荼荼也许不是她现在身体的这个年纪,她穿越前可能是个小孩,也可能年纪更大,甚至荼荼穿越前是个老年人也说不准!可那没关系,不管什么岁数,那都是自己老乡啊!

华琼拼命搜刮着上辈子那些她几乎快要忘记的热词,把老中青三代的热词一齐笼统往出倒。

“柯南?海贼?漫威!高达?哔站?新闻联播?鸿茅药酒?脑白金!——今年过节不收礼啊,收礼只收脑白金!”

时隔多年,华琼循着记忆唱起来,竟一句没跑调!要不是年代太久,她实在不记得那老年舞怎么跳了,不然一定手舞足蹈地给荼荼原样跳一遍。

“娘,你怎么了?”唐荼荼目光呆滞,一个词儿也没听明白,她甚至不知道华琼念的是哪些字。

——不是么?

华琼呆了会儿,目光失望起来,眼里的亮光全灭了,整张脸也一下子灰了下来,她难受地按了按胸口,强颜欢笑道:“没事……”

半晌,华琼才重新提起精神,恹恹道:“罢了,是我犯蠢了。你好好与娘讲讲,你这力气是怎么回事。”

唐荼荼不明白她刚才还一惊一乍,这会儿怎么又消沉了。没想明白,顿了顿,把自己力气时有时无、危险关头才能冒出来的事儿全给华琼讲了。

“不管我自己怎么使劲,死活使不出来,让您拿大石头砸我一下,力气立马就冒出来了,但是隔不了多久……”

唐荼荼突然顿住话不说了。

华琼:“怎么?”

唐荼荼手指往唇上一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侧耳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