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山之战十年后 28(第3/6页)

拉芙娜怀疑地看了看那两根木棒。为了方便咬住,握柄经过特意加宽。阿姆迪有很多空闲的组件,完全可以自己做这件事。

“去吧,拉芙娜。思想声让我不舒服,即使只是来自单体。我不想再站到里特洛身边了。”

“好吧。”拉芙娜跪在那只动物身旁,伸出手轻轻地沿她的背脊抚摸,就像孩子们对待他们的爪族挚友那样。里特洛尖叫起来,伸爪子想要抓她,但还是渐渐地安静下来了。

“现在先在肩膀和腰腿部的震膜附近画粉色大圆圈……”

整个过程大约用了十五分钟,杰弗里帮忙涂了其他颜色,到最后,里特洛被打扮得比拉芙娜以前见到过的组件——包括神赐——都要漂亮。

完工之后,阿姆迪把绳子系在里特洛项圈上的一只挂钩上,然后再把绳圈弄松了些。里特洛平静了片刻,才飞快地跑过猪厩,前去稻草上阳光最明媚的角落。这个单体不断地打着转儿,徒劳地想看清他们对它的身体做了些什么。最后,这可怜的家伙弄得绳子全都纠缠在一起,绊倒了自己。

“看到了吗?”阿姆迪说,虽然他的口气里并没有太多热情,“观众会认为这令人捧腹。”他将一只鼻子向上指了指,“螺旋牙线就觉得好笑极了。”

事实上,螺旋牙线正快活得摇头晃脑呢。当阿姆迪唱出一连串表示“该你了”的和音,又示意对方下到底楼来,螺旋牙线才停了下来。

他的几乎每一颗脑袋都收了回去,消失在视野里。拉芙娜听到了愠怒的咯咯声。阿姆迪回以一句欢快的话。三个他的组件拿起那些染色棒,剩下的组件则抬起头,对螺旋牙线比画起来。

那个残体的组件一个接一个地走下楼梯,跛子在最后。这个四体集结在楼梯底部,瞪着阿姆迪。

拉芙娜和杰弗里交换了一个眼神,杰弗里说:“当心,阿姆迪。别忘记那是什么人。”

“我……我没忘记。我不会强迫他做什么的。”阿姆迪走向猪厩另一头,挽具就挂在那里。那个角落舒适温暖,空间足以让两个共生体进行私人对话。不久,螺旋牙线狐疑地跟了进去。他们两个消失在挽具的搁架后面。轻微的交谈声传来。“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杰弗里说。半分钟过去了,没有争执的声音。最响亮的声音也不过是驮猪们的躁动声和里特洛对着自己的嘶嘶叫声。

外面渐渐嘈杂起来。拉芙娜分辨出那是娱乐表演时常见的那种呼哧呼哧的乐声。

螺旋牙线和阿姆迪停止了排演。阿姆迪在猪厩里快步走着,将所有人集合到一起,再把必要的道具全部放上一辆手推车。螺旋牙线向门口靠去。他已经擦掉了弄花的伪装——这样的伪装在离木女王的王国这么远的地方根本毫无意义,现在他的皮毛上面涂着黑白格纹图案。他用皮绳牵着里特洛。螺旋牙线看起来不太愉快,但那也许是里特洛的错。拉芙娜走了过去,想鼓励一下那个共生体。螺旋牙线抬头望向她,说出了自从组件死去那晚之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萨姆诺什克语:“我们会让他们大笑。瞧着吧。”他的一个组件轻轻地碰了碰她。

外头有个共生体用力拍门,还发出响亮的咯咯声。

“他们准备好了,伙计们!”阿姆迪说,“拉芙娜,请到我左边来。”杰弗里已经站到了八体的另一边,准备就绪。“别担心。别担心。我会给你很多很多提示。我们会表现得很棒的!”。

门开了,音乐也换成了快节奏的曲子。螺旋牙线蹒跚着走在日光下,里特洛不情不愿地走在他身旁。在离乐手们很远的地方(先前那种呼哧呼哧的乐声是守卫发出来的),拉芙娜看到一群相互之间留出礼貌间隔的爪族,跟今早看到的那群家伙截然不同。

螺旋牙线仍然步履蹒跚,现在他装作另外一边的脚也瘸了的样子。他拉皮绳的那两个组件靠得很近,仿佛听力刚刚受过损伤。自从化妆成黑白格图案之后,他就在练习这种步子。里特洛也许没有表演什么,但它顽固地给它的“主人”添乱的样子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了螺旋牙线的演技:傻瓜和傻瓜的宠物。这真是中世纪特有的残酷笑话,而共生体们的大笑声甚至盖过了音乐。

阿姆迪也走到日光下,站在两个人类身旁。爪族们的笑声回荡着,惊奇的叫声不绝于耳。那两名守卫走上前来为他们开路。其中一名守卫拖着那辆独轮车,就像拖着一辆小小的货车。

“跟着那些守卫走就好,”阿姆迪说,“店主告诉过我,他们是付费顾客,付了双倍费用来这儿看我们,并且还会再去看我们演出。”

守卫们沿着石板小路向旅店走去。四处都停着货车,甚至在那座伫立于瀑布的巨响和水雾中的绞车平台旁也有。

还有更多共生体在旅馆的门廊那里看着,但此时守卫们已绕过了旅馆,领着排成长队的表演者和出了大价钱的顾客,来到拉芙娜在爪族世界所见过的最大的一座圆形露天竞技场里。

阿姆迪的剧团在竞技场边缘的雨篷下稍事歇息,也避开了观众们的视线。

店主走到竞技场中央。此处的石板铺成复杂的式样,但到处都有像是飞溅上去的暗色斑点,而且那并非设计图案的一部分。是因为动物献祭吗?

店主开始高谈阔论。但他只讲了几秒钟,看台高处就传来吼声,随即,四面八方的爪族都吟唱起来。阿姆迪有几颗脑袋暴露在观众的视线中,但他其他的组件都蜷缩在地,“嘿!他们在喊的是:‘我们付了钱,我们不要听你说!’”

在竞技场上,店主猛地抬起脑袋,做了个厌恶的姿势,然后跺着脚走进了他位于正面看台的包厢里。

“这是不是表示我们要上场了?”拉芙娜说。

那个八体把身子趴得更低了。

“阿姆迪?”杰弗里在另一边哄着他,“你到目前为止都做得很好啊。上吧!”

“我、我、我准备的时间还不够。我——”

爪族群的吟唱声越来越响亮。有个组合往雨篷上丢了只烂红薯,一小块碎片掉到了螺旋牙线身上。他发出作呕的声音,松开了里特洛的皮绳。那单体跑进开阔的场地里,今天早些时候的警惕全被它抛到了脑后。它奔跑时绕着大圈,自始至终高声咯咯叫着。它停了下来,一时间人立而起,然后因为项圈/遮眼布的遮蔽而看不清地面,倒在地上。它连忙跳起,兀自大叫不止。它在吹嘘着什么,不过内容当然荒谬至极。但说来也怪,它说话的口气像极了店主先前那滔滔不绝的样子。

爪族群的齐声吟唱变成了大笑。

里特洛犹豫起来,面露困惑之色。它前后蹦跳,要求人们认真看待。见其他爪族反而笑得更欢,它便扑向最近处的阶梯看台——然后被螺旋牙线的皮绳拉住了。它冲向另一边,用力拖曳皮绳。在此期间,拉芙娜注意到螺旋牙线又惊又喜地上下摆动起来脑袋。他瞥了眼阿姆迪,然后——他仍在观众们的视线之外——故意放开了皮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