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山之战十年后 12(第3/3页)

“当然可以。”毕里走开了。

自从那天以后,这是内维尔与拉芙娜第一次面对面地单独相处。拉芙娜交叠双臂,长久地直视内维尔。她一时间想不到该说什么。

内维尔和善地对上她的目光,片刻之后,他挑了挑眉毛,“这么说,你是在寻找一个解释,一番致歉?”

“首先我要真相。”但她没法阻止自己语气中的有气无力。

“好吧,真相,”内维尔把目光移开了一会儿,“真相就是你自作自受,拉芙娜。早些年,你做得非常好,你现在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大家能容忍你这么久以来的肆意妄为,也因为每个考虑反对你的人都觉得自己欠你的太多了。正因如此,你才会变得这么……扭曲……真令人悲伤。”

“你真的不相信瘟疫的事?”

内维尔恼怒地耸了耸肩,“我相信以我们现在的处境,根本不会知道上面那儿在发生什么。我们身在这儿,足以证明超限实验室发生过可怕的事故。你身在这儿,还有‘纵横二号’的档案里可见的那部分——足以证明你的家乡、也许还有我的家乡遭到了摧毁。天空中的寂静可以证明,一场可怕的剧变造访过飞跃界。但你关于‘瘟疫’的妄想已经超出了合理的范畴。”

“剩下的瘟疫舰队离我们只有三十光年啊,内维尔。”

斯托赫特摇了摇头,“三十光年。是啊。也许有一百艘飞船,每秒只能移动几公里,但没有一致的方向,也没有冲压发动机——这些都是你自己的说法!从现在算起的几千年后,他们或许能在某颗行星上降落。等这一切最终发生时,无论事实究竟如何,也都是久远的过去了。与此同时——”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内维尔。瘟——”

“不。这都是我以前从你那里听来的,拉芙娜。一遍又一遍。这是你的佛经,是你藏在飞船上的借口。等我们这些年长的孩子能够照顾年幼的那些以后,你的问题却更加严重了。要不是你如此彻底地疏远我们,或许你还可以继续掌权呢。”

拉芙娜瞪大眼睛看着他,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张大了嘴巴,“没人向我抱怨过——”

“是你从来都不肯听吧。”他顿了顿,“你要理解,我是个温和派。我们这些人类孩子都记得自己的父母,而且我们知道他们并不是傻瓜。超限实验室聚集了斯特劳姆文明圈最聪明的人,他们不可能唤醒什么大魔头。然而,当我们察看飞船记录时,我们发现你和范·纽文所到之处就会有灾难降临。你也承认范·纽文受到了天人的部分控制。你把它叫做反制措施,并且承认它摧毁了我们肉眼可见的那些文明。我们之中的某些人看出了事实,推断出你所说的每件事也许都是真的——只不过对善恶的认知完全颠倒了。”他轻蔑地挥挥手,“我认为这种看法相当极端,和你一样疯狂,但不像你这么危险。”

“不像我……这么……危险?”

“拉芙娜,你一天比一天疯狂,也把越来越多的资源投入你的妄想之中。我们必须阻止你。是啊,我欺骗了你,我还把你的欺瞒告诉了木女王。是我设计整垮你的。但不管在你看来多么残忍,这已经是我所能想到的、可以做出改变的最温和方法了。你会因此失去权力,但你还是有机会继续作贡献。”他直视她的双眼,也许是估量,也许是在等待她的回答。但他什么也没等到。他身子前倾,口气也柔和了些许,“拉芙娜,我们需要你。你深受孩子们的爱戴。你是他们之中唯一的成年人。从不近人情的逻辑角度来说,你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你是唯一幸存的专业人员,而且还是个资料库管理员。我有些朋友聪明而又自大,他们解决过很多问题——但那是在飞跃上界的事了。他们现在才开始明白自己的愚蠢。他们的水准跟你无法同日而语。”

内维尔靠向椅背,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拉芙娜,我不介意你恨我入骨,但我亟须你的合作。所以我才会努力确保你的新家尽可能舒适。所以,我才尽力将你的屈辱感降到最低。即使你不再执掌大权,我也希望你能伸出援手。我们的计划平凡而实际,但却是在这个世界幸存必不可少的。”

拉芙娜急促地点点头,“你指望我靠毕里今天给我的那个权限低得可笑的许可证办到这些?”

内维尔朝她微笑。这是这次谈话中他第一次露出微笑,也许比政变之前他那些友善的微笑更加意味深长。“抱歉。他的权限只能给你这个。我和木女王讨论过这件事情。她认为你是最适合开发‘纵横二号’所拥有的计算能力的人选。我们会给你准备一间和这儿一样的办公室,好让你不必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我们只有两个条件:首先,你的工作内容要允许其他用户接入;其次,木女王——好吧说实话,还有我——我们希望收回你的控制权。”他又犹豫起来,“你对‘纵横二号’有某种行政权限,对吗?在小型机械上是不是叫做‘系统管理’?”

拉芙娜思索了片刻,“一般是说‘系统管理员’。”她说。你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吧,内维尔?拉芙娜曾经也同样无知。是范·纽文和车行树蓝荚向她展示了这种特别而可怕的控制飞船的方式。

“噢,好吧,我该感谢你整个下午一直没有超越毕里给你的权限限制。这意味着木女王最担心的事其实毫无根据。”他看起来有些尴尬,这是这场对话中的头一回,“不过,我们希望你现在就交出这项权限。”

“交给你?”

“没错。这只是根据表决的结果执行而已。”见她没有答话,他又说,“这样做才是最好的,拉芙娜,而且你在集会上已经答应了。”

她回想了那次集会的最后几分钟,就是表决前的几分钟。她还记得自己的愤怒,而今她能感觉到怒火正在重燃。当时的她放弃了现实的权力。

拉芙娜垂下头。这次她也只能选择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