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终章(一)◎(第3/4页)

昌河咋舌。

“皇兄还没给孩子取名,我听那些嬷嬷只皇子皇子的叫着,很是生硬,你们怎么想的,不该提前取好的么?”

“先前取过,都不满意,后来再让他取,他也不肯用心想,我琢磨着,实在不行今夜随手找出本书,点个字,点到哪儿算哪。”

“真是敷衍。”

昌河笑起来,谢锳啜了口茶:“极简则极繁。”

“昨儿我在宫外看见个熟人。”

谢锳没抬头,剥了个橘瓣放在唇边,“是谁?”

昌河拉过她的手,在那掌心写了个“六”,谢锳蜷起手指,掀开眼睫望向若有所思的昌河。

“你说怪不怪,他那小娘子倒不像是小娘子,举手投足间更像服侍的婢女,也不是说她做什么粗活,只是两人之间有距离,比起夫妻间的恩爱,不如说是彼此尊重。”

“千人千面,夫妻之间也不只有一种相处方式。”

谢锳放缓了动作,知道昌河定是还有话说。

果然,昌河压低了嗓音,小声道:“先前我可见过云六郎与你如何相处,那分明是如胶似漆。”

“昌河,你是不是同幕僚相处久了,说话也没了节制。”

谢锳抬手,显然不愿再听往事。

谁也不想成为曾经枕边人与旁人谈论的资本。

谢锳不愿,云彦亦不愿。

她揉了揉眉心,脑中浮出两人在大慈恩寺时的场景。

昌河嗤了声,道:“皇兄说我,你也说我,倒是我不知廉耻了。”

“你知道我并非这个意思。”

昌河扔下橘瓣,抱起胳膊,她自然明白谢锳的好意,可成日来闷得无聊,若不说些有趣的事儿,着实觉得没意思。

她往前探身,小声道:“你说,云六郎为何还不要孩子。”

谢锳站起来,昌河蹙眉。

“我走了,近几日你也不要回公主府了,便该与太妃好生聊聊,如何做淳哥儿的母亲。”

“白露,将我衣裳拿来,回宫。”

毡帘洒落,隔开两人的视线。

昌河瘪了瘪嘴,愤愤坐下。

赵太妃进门,看见她肩膀一颤一颤,忍不住骂了声:“活该。”

昌河的荒唐她心知肚明,然又理解她为何会如此,故而在日常便放纵了些,没想到她是没了收敛,方才的话她在外面听得真切,若不是当着谢锳的面,她定会立时打断。

也幸亏是谢锳听见。

谢锳路上走得急,因为说不清的情绪使然,她越走越快,绕过楹门时,绊了一跤,眼看着要摔倒,凭空伸出一只手,将她拦腰扶住。

“顾大人?”

顾九章很快松手,往后退了步,嘿嘿笑道:“皇后娘娘。”

顾九章今日本不当差,然去逛了几回教坊司,跟姑娘们逗乐子完,总也找不回当初的兴致,索性与人调了值。

谢锳去赵太妃宫里时,他便看到了,故而守在此处,为的便是来个偶遇。

偏巧,还真就叫他撞上了。

“你身子好点没?”顾九章跟在右后方,踢开冰凌子

谢锳道:“镇日除了吃和睡,再无旁的可做,自然好很多。”

“那便好,对了,这东西给你。”他从怀里掏出个帕子包裹的玩意儿,递过去。

谢锳不解。

顾九章解开帕子,露出一支人参。

“库房里用不到的东西,顺水人情了。”

跟在后面的白露想起来,忙开口道:“娘娘,你昏厥时用的参汤,便是平宁郡主送来的,听奉御们说,是百年难得的好东西。”

寒露附和:“对,服下不久娘娘脸色便见红润。”

谢锳没听说这事儿,故而很是诧异,道了声:“多谢顾大人。”

顾九章摸着后脑勺,笑道:“谢什么,我和郡主身子铁打的一样,根本用不到,你若需要,只管同我讲,我.....”

话音戛然而止。

迎面,圣人立在门廊下,清隽矜贵,目光疏远。

顾九章咬到舌尖,下意识停住脚步。

周瑄暗暗瞟了眼,幽眸略过谢锳,望向她身后的顾九章。

他上前几步,将谢锳揽在怀里,双手捧起她的柔荑,搓了搓,承禄将新灌的暖炉递过来,道:“娘娘,这是陛下特意吩咐缝制的外罩。”

谢锳触到柔软,发现外罩是用兔毛做的,雪白一条,掌心暖融融的。

刚要抬头说话,忽见周瑄捏起她的下颌,说道:“朕明儿便派人去长白山,你要什么样的人参,要多少,朕都能给。”

话是对她说的,目光却瞥向顾九章。

着实幼稚。

眼见着除夕,仍不见周瑄上心给孩子取名。

谢锳便从书架上闭眼抽了本书,抬头看,却是本《山海经》,心中登时有个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咬牙随手翻了页,手指点去,再度睁眼。

取好了。

“叫什么?”周瑄搁下狼毫笔,像是没听清。

“蛮蛮,你也可以叫他鹣鹣,也就是比翼鸟。”谢锳拿来笔,一笔一划写下名字,“就是这两个字,其实我觉得,还是蛮蛮好听。”

山海经里的神兽巨多,谢锳庆幸她点的是蛮蛮,若不小心点到霸下,狻猊之类的,她没想好怎么面对自己的孩子。

“寓意也好,情谊深厚,形影不离。”

“好,那便叫蛮蛮。”

未来的东宫之主,太子殿下,自然想不到自己那古怪的乳名,竟是如此草率得来。

这也都是后话了。

除夕朝宴,定在麟德殿。

众臣载歌载舞,不甚热闹。

今岁破例,官员休沐时间多了五日,故而直到上元节,不少官员仍旧闲适,诸如何琼之吕骞之类自是不得闲,原本以为要陪圣人在宣政殿宵衣旰食,不成想,他们几人面面相觑,圣人却出宫去了。

辚辚马车行走在青石砖上,谢锳挑开车帷,看灯火重重,处处繁华,沿街两道的店肆开门迎客,随处可见的小贩挑着年货叫嚷串街。

迎面来的舞龙队,旁边跟着不少稚童,锵锵锵的锣鼓声起,引来阵阵叫好。

两人自前街下了车,周瑄牵住谢锳的手,往前走去。

绯色披风划开弧度,交缠在一起。

谢锳跟着他,像孩子似的小跑起来。

穿过熙攘的人群,听烟火气十足的热闹,风很冷,心里头却热燥燥的。

两人来到木雕摊前,师傅拿着刻刀熟稔的雕了枚牡丹花,众人连连称赞。

周瑄拉过她,唇贴近耳朵,吹得谢锳痒痒的。

“你去那处等我,乖。”

谢锳点点头,站在不远处的大槐树下,到处都是明晃晃的灯笼,悬挂着被风吹出盈盈光影。

她搓了搓手,捏住耳垂,周瑄坐在摊贩前,似乎在听师傅说话,很快便被如潮的人群挡住。

灯笼晃开她的影子,谢锳仰起头来,听到一声轻微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