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人群如织, 灯影重重。

听到声音,谢锳抬头去看,摩肩接踵的桥下, 身着豆绿色大氅的云彦, 一手挑着花灯, 一手圈著书籍, 似恍恍惚惚,就那么远远看着她。

谢锳没有移开视线,怔愣了少顷,冲他点了点头。

云彦逡巡一番,见她周遭无人, 遂走下阶来。

他身形依旧瘦削,清风朗月的儒雅感,白皙的面,俊俏的五官,此时已收回初遇的惊讶欣喜, 眼神中渐渐平淡柔和。

“怎一人在此?”

谢锳往摊贩处瞥了眼,层层人群后, 依稀能辨认出绯红色的大氅, 格格不入的矜贵人影, 他便明白, 陛下亦在。

“秀秀呢?”

“在后面, 买珠子。”云彦闪开,纷繁热闹的首饰行,云集着天南海北的饰物, 一群小娘子围着摊贩挑挑拣拣, 竟也看不出哪个是秀秀。

“年后有个大冠要做, 她在那儿挑合适的玉石,珍珠...”

“嗯。”谢锳点头,不欲再说什么。

周遭人来人往,甜腻的香气不绝如缕。

两人沉默了少顷,云彦咳了一声,说道:“那我走了。”

“好。”谢锳默算着时辰,觉得周瑄差不多要雕刻好,若他转身瞧见,指不定生出什么心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垂下眼睫,将视线别开。

然云彦走了一步,又顿住,回过身来走到她面前。

“阿锳,我有件东西要送你。”

谢锳惊讶的看过去,云彦勉力挤出个笑,解释道:“你放心,不是让人误会的东西,只是——”

“曾是你鼓励我去做的事,如今事成,我想赠你,没有别的意思。”

“是什么?”

“我朝舆图。”

.....

秀秀抱着一匣子珠串,回头看向大槐树,忍不住小声问道:“郎君,你还是放不下娘子。”

走在前头的云彦僵了身形,却没有回身,片刻后继续往前行走。

秀秀跟着,素净的脸上写满愁绪。

“我觉得我该与娘子说清楚咱们的关系,其实我们并没有...”

“秀秀,没有意义。”

云彦轻笑,就像当初他撂下那番狠话,毫不留情指责她背叛他们的婚约,背叛他,丢弃他一样,他也只是给谢锳找一个安心分开的理由。

如若必定不会在一起,他希望谢锳能没有负担的活着。

他没有护好她,被人的了机会,便不该再抱怨。

“郎君,我觉得娘子心里,其实是有你的。”

“在登州时,我见过娘子为你哭,我娘死的早,可我记得她说过的话。她说只有真正喜欢的人,才会背过身去偷偷抹泪,才会伤心都不敢说,难受也不敢说。

娘子不像表面看着那般决绝,如果当初你们...”

云彦苦笑,哪里有什么如果。

他只在夜深人静时无数次后悔,懊恼,却又彷徨无措,深感无力颓废。

若他大婚伊始便搬出伯爵府,若他在阿姊刁难谢锳的第一次,便将她护在身后,给与阿姊明确的态度,若他早些知晓谢锳的想法,知道她为云家做了多少事,理了多少烂账,早点能做出对策,他们不会分开。

他相信谢锳,倘若他做到尽善尽美,她不会走的。

但他做了什么?

在一次次的虚与委蛇中,他弄丢了谢锳。

机会被旁人抓住,又岂会轻易松手。

冷风拂过脸面,他仰起头来,看烟花破空绽放。

他想起大婚时她明媚生动的样子,柔荑细腻,抚在他胸口,嗓音轻软如细雨和风,他们交杯时说的每一句话,言犹在耳。

往事不可追,追之则痛心痛首。

“好看么?”

绯色氅衣撩开,将谢锳护在前怀,周瑄暗自摩挲着刻刀留在手指的痕迹,俯下身,弯腰凑在她颈边。

“是荷花?”谢锳旋转着花枝,垫在花瓣上歪头。

周瑄亲了亲她的腮颊,拢住她的双手说道:“是,是我们的荷花。”

....

年后又下了几场雪,今儿平宁郡主去赵太妃那儿闲坐,出来时恰好遇到谢锳,两人随意聊了几句,谢锳才知,平宁郡主为顾九章请了个职,如今他就在京兆府里打晃,再也不能像先前那般出入宫廷。

分别时,谢锳向平宁郡主道谢。

平宁郡主知道是为着人参的缘故,轻轻一笑道:“娘娘便别再客气,若说感谢,臣妇当多谢娘娘庇护之恩。”

此言一出,两人俱是微微笑。

“我生的孽障,我自己个儿明白,若非娘娘多次出手相帮,凭他行事作风,早就成了陛下的眼中钉,往后好了,那孽障再也不会叨扰娘娘,此前的混账无形,臣妇替他道声歉,望娘娘海涵。”

她如是点名了谢意,谢锳便知道平宁郡主感激之余更是要与自己划清界限,越是客气,越是疏离,无非为了顾九章。

深夜,沐汤渐凉。

谢锳后脊抵在木沿,纤长的手臂抚在肩上,慢慢擦拭水珠。

她的身段比生之前更加婀娜,肌肤莹白如雪,愈发饱满的胸臀鼓鼓的,几乎要跃出衣衫,沐浴完她,腰间没有系带子,松松垮垮垂在脚趾边。

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脸颊,她自屏风后绕出,白露便接过大巾帮她擦拭梳理。

“娘娘,陛下今夜要过来。”

谢锳一愣,“何时来说的?”

今日还未去看蛮蛮,她原想着过会儿叫乳母抱来,今夜陪慢慢睡觉。

可若周瑄要来,那么便不能照看蛮蛮,谢锳蹙起眉,涂抹面脂的手放缓,支着腮望向铜镜,宽大的袖子顺势洒落,露出一截藕段似的小臂。

寒露打帘走来,捧着盏燕窝边走边说:“外头太冷了,仿佛又要下雪,脸上凉丝丝的。”

隔着落地宽屏,她将燕窝放在食案上,搓了搓手凑到炭炉前反复烘烤,待暖和起来,这才走到妆奁前,同白露一起为谢锳打理。

小皇子已有三月,谢锳的小腹已经恢复的与先前相差无几。

白露揩了块药膏,放在掌心揉搓融化,药味很淡,沁人心鼻。

她掀开谢锳的小衣,将药涂在她腹部,动作和缓轻盈,那肌肤本就雪白,经过揉摁,泛起微粉色。

寒露笑:“娘娘仿佛更有韵味了,叫人挪不开眼。”

她说不清什么感觉,韵味二字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词汇,娘娘的眉眼别具风情,一颦一笑都比之前勾人,肆意举在头顶的双臂,像羊脂白玉,灯光在她身上凝落淡淡的光泽,仿佛笼了一层薄纱,她蜷着小腿,圆润的指甲颗颗饱满,脚踝很细,盈盈一握。

寒露面红心跳的挪开眼,听见窸窣的脚步声,两人齐齐回头,看见来人忙躬身行礼。

谢锳被揉的昏昏欲睡,只觉得腰间一重,不似方才力道。

睁眼,对上周瑄满是情/欲的眸子。

她打了个颤,下意识去扯敞开的领子,还未动作,便被周瑄一把攥住手腕,举着摁到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