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认得朕么◎

“狗/男/女!”

这声唾骂激的澹奕打了个冷颤, 梦里那些缱绻旖/旎的景象登时冰冷荒唐,他一动不动坐在床上,前胸后背的抓痕触目惊心,无可推脱, 他咬着后槽牙, 慢慢合上了眼。

议论声,骂声, 指责声像洪水猛兽朝他袭来, 犹如冰天雪地被人剥光了衣裳扔到河里。

他仿佛能感受到谢蓉跳湖那一刻的冷,心该多寒, 多难,多委屈, 才没有留一句话, 于漆黑深夜跳了下去, 那样冷的湖水, 夜里结的冰厚厚一层,谢蓉明明最怕冷的, 出行裹得很厚,手里捧着暖炉,两人依偎在一起时, 他都要为她暖好久的手脚。

她为何伤心至此,只言片语都不肯留给他。

澹奕看不见面前的光景,影影绰绰间, 讥嘲声砸进耳朵。

是他活该!

指甲抠进肉里,他晃了晃, 万念俱灰。

司徒慧醒来时, 尖声叫着抓住衾被, 试图遮挡自己的身体,然慌乱间反出了差错,衾被沿着床尾耷拉在地上,她那条腿,肩胛骨以上,全都被人看了个彻底。

两人暴/露在空气中,单看伤痕便知昨夜是何等放肆造作。

“呸,当初还以为澹大人多深情,苦等谢二娘多年没有婚娶,原是霸占着好名声,又与旁人花前月下,可谓人前一副脸,人后一副脸,装腔作势的负心郎。”

“看这样子,怕是在司徒娘子住进澹家后,两人便勾/搭在一块儿了,可怜了谢二娘,被那自诩深情的澹大人彻头彻底骗了,我一个大男人都不敢跳湖,她得多难受才跳的下去!”

“咦,那不就是好些年了,这两人真真是没脸没皮,为图个好名声,活生生害了谢二娘!”

...

司徒慧去抓衾被,脚底踩到床沿,掉到地上,摔得咣当一声,忙不迭将自己裹了起来,她咬着牙,一眼看见当中的谢锳。

眸中立时泛起憎恨,她揪住被沿,哆哆嗦嗦开口。

“谢娘子,你真是个毒妇!”

谢锳笑,自袖中抽出一张纸来,走到司徒慧面前。

“不一直都在觊觎澹大人吗,梦圆了,心里高兴吧。”她捏着那纸,在司徒慧面前晃了晃,“我还有一件礼物送你,权当给你和澹大人的贺礼,日后你们举案齐眉,别忘了谢我成全。”

纸飘到司徒慧头上,掉在手边。

正是澹奕拿不到的籍契。

司徒慧生怕被她鞋底碾了,一把抓起来,继而又赶忙握紧被沿,此时此刻,自尊比不得自由。

“澹大人,你便是这么对阿姊的,嗯?”

明媚的笑挟着嘲讽,谢锳转身,自人群中离开。

坐上马车,她揉了揉额头,顿觉疲惫不堪。

挑了车帷,与黄门嘱咐两声后,马车便径直往竹林方向驶去。

教坊司内,荒唐并未因谢锳的离开而终止,相反,那屋内传出一声苦笑,声音仓皇可怜。

“大人,你不要我,你竟然不要我。”

司徒慧拢着衾被,顾不上穿衣裳,她跪在地上,眼眶因为愤怒而发红。

人都已经离开,门业已重新合上,归于平静的屋内,她和澹奕如此可笑的对视。

澹奕合上眼,哑声道:“你要说法,我可以给你。”

司徒慧一愣,便听他接着又说:“此生我心里只阿蓉一人,昨夜错事既已铸成,我无话可说,唯有后悔懊恼,恨自己对不住她,然不管如何,我不会娶你,慧娘,我对于没有喜欢,从来都没有。”

冷水浇到头顶,司徒慧握著籍契,一言不发。

也许自始至终我不该带你进京,若非如此,不会有今日之灾。”

司徒慧慢慢站起来,“大人准备给我什么说法。”

“我手头有些银子,你拿上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回来。”

“哈哈...”司徒慧笑出眼泪,伸手指向澹奕,“大人,你从来不知道,我为了你做过什么,你占了我的身子,却还是不肯要我,哈哈哈....

为什么,我哪里不好吗?竟让你嫌弃至此,大人,你可知清白对女子来说有多重要,我虽素日穿男装,可我是个姑娘,大人难道看不到吗,昨夜是大人与我纠缠,是大人与我索取,为何起来后便不认了,便翻脸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澹奕面色苍白,他睁开眼,从床尾摸到匕首。

是方才谢锳故意留下的。

他苦笑,说了句“这就是我给你的说法”,只听痛苦的一声叫唤,血喷出来,溅到床上。

司徒慧僵住,目光落在澹奕握刀的手上,他浑身发抖,疼的面额皆是冷汗,然还是抬起眼皮,硬撑着说道:“慧娘,我对不住你,你走吧。”

腰间一片血渍,浸染着很快渗进床褥。

澹奕疼的抬起胳膊,一口咬住,发出闷沉的吼声。

司徒慧心里一片冰冷,多年来一步不曾离开的跟随,倾心相护,倾囊相助,到头来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自己在他心里竟始终没有一点地位,何其可悲,可怜!

她穿上鸨母送来的衣裳,抓过桌上的银钱,扭头冲下楼去。

离京要经过的竹林,幽静怡人,饶是冬日,一簇簇竹木仍散着雪青色,天阴下来,偶尔能听到鸟雀急速飞过的拍打声。

司徒慧骑马过去,带动竹丛簌簌直响。

忽然,她猛地勒住缰绳,马很焦躁,前蹄不断的打转,发出嘶嘶的鸣叫。

司徒慧警惕的环顾四周,密林深处,若有似无的说话声,她慢慢想要往外拔刀,听见有人笑她。

“怎么,你自己设的机关,竟也不敢走了?”

谢锳从竹林中走出,她裹着氅衣,面庞鲜活张扬,瞥见司徒慧时,唇启开,似预见她的窘迫。

“真是可怜,用尽手段都拢不住澹奕的心,搭上清白又如何,他也不要你,宁可自宫,他都不肯要你,是有多厌恶,温文尔雅的澹大人,避你如蛇虫蚁兽,嗯?”

谢锳句句戳着她的痛处,如愿看到司徒慧眸光变狠。

“你装着高傲自信,从容有度,实则内心黑暗而又自卑,你渴望得到澹奕的喜欢,却又害怕他的拒绝,看到他喜欢阿姊,你嫉妒的要命,丑陋恣睢在你心里生根发芽,想要什么却不敢直说,只能像阴沟里的臭老鼠鬼鬼祟祟使坏。

司徒慧,瞧瞧你的样子,从内到外,都令我恶心想吐!”

司徒慧冷笑一声,深知今日在劫难逃。

谢锳既堵在去路,便是没想放自己离开,事到如今,她也没甚好怕的,郁积多日的不安化作大笑贯穿竹林,她坐在马上,一字一句道:“我恶心?你不是想知道你阿姊死前遭遇了什么吗?

如你所想,甚至比你想象的更加惨烈。”

谢锳攥住拳头,眸眼兀的冷凝。

“那夜我就在林雪阁外看着,看她被人抱上床,摁倒在大案,拖着在地砖上任意凌/辱,高门显贵的世家女,一夜沦成下贱所在,她趴在楹窗上,身后站着的,是五六个等着轮换的强健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