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色令智昏◎(第2/3页)

“冬月收到一封,后来再没有了。”

“哦?”周瑄拨弄着窗边的花斛,眉尾轻斜,“说了什么,可提到过朕。”

自从何琼之被遣到边关驻守,除去例行公务的文书奏折,他从未私下写过信,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知道当初让他走,给他赐婚,两人生了嫌隙。

他承认自己的武断,但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回陛下,没有。”

“哦。”

周瑄渐渐敛起笑意,攥在身后的手收紧,年关将至,他没想好要不要调何琼之归京。

澹家祖坟处于京郊一处不大不小的园子,因是冬日,又下了雪,沿途走来显得十分荒凉。

在棺椁抬上来,谢锳摘下帷帽,眼眶蓄起泪水。

说到底,她根本不能接受谢蓉死去的事实。

她的一颦一笑,说话时清淡恬静的模样,唤自己“十一娘”时,总含着愁绪一般她怎么可能突然没了。

澹奕捂着唇,又呕了两口血,沾湿帕子。

他跪下去,双目死气沉沉。

谢锳深吸了口气,道:“开棺。”

谢蓉尸首保存完好,得益于天寒地冻,她又是跳湖身亡,从外观看,除去过分浮白的面孔外,她几乎没有变化。

谢锳踉跄着,浑身发冷发抖。

谢蓉似乎在笑,又像是在哭,微翘的唇给人一种鲜活的错觉。

韩一刀上前,粗略扫了眼,便知符合溺死的症状。

整具尸体尸斑呈暗红色,应该是溺水死亡后因周遭太冷,尸斑从鲜红变成暗红,其余皮肤发皱膨胀,白的犹如撒了层雪。

韩一刀探身往下,观其口鼻,又见淡红色血样泡沫,便起身望向谢锳。

她扶着棺沿,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却还是抬头,克制着森冷回望。

“韩大人,阿姊是怎么死的。”

韩一刀瞥了眼跪在雪地里的澹奕,上前一步低声回禀:“谢娘子,谢二娘死于溺毙窒息,并非他杀。”

仿佛在意料之中,韩一刀觉察谢锳并未有震惊或是怀疑。

他心中暗忖,也不明白她究竟想要作甚。

谢锳从头到脚看了遍,一股冷意自胸口窜开,让她几欲站不稳。

她吸了吸鼻子,咬牙说道:“抬回大理寺,再验。”

话音刚落,澹奕痛楚的抬起头,攥着鲜红的帕子质问:“十一娘,你疯了,你可知你这般做,是对阿蓉的不尊重!

她已经死了,你再难受,也不该毁她尸首让她地下不宁,你...”

谢锳斜睨过去,拢着衣领伸手覆在谢蓉的面颊,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真真切切告诉她,阿姊的确死了,再不会站在她面前,同她说笑,做她喜欢的果子,告诉她,十一娘,为自己去活。

她咬着牙根,一字一句道:“我怎么了,我就是要查,查出来是谁害的她,谁便要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明眸沁血一般,恶狠狠瞪向澹奕。

抬回去再验,便是要剖尸了

大理寺的验尸房,韩一刀神色凝重,刀刃割破皮肉的声音一点点刺入谢锳耳中,她出了汗,眼前一阵一阵的晕。

黄门给她搬来一把圈椅,刚放在身后,便见她扑通一下往后倒去,堪堪倒在圈椅上。

他们吓得魂都快没了,圣人眼珠子似得宝贝,若在他们手上出了差错,回去便是有几个脑袋也担当不起。

“娘子,不然咱们出去等吧。”

谁能受的了亲眼看自己的阿姊被剖开皮肉,一点点查验。

谢锳面唇发白,细密的汗珠黏在身上,她摇头,目不转睛盯着韩一刀的手。

“还要验到几时?”她喉咙发痒,说完便剧烈咳了起来。

韩一刀扭头,眉头紧蹙,谢十一娘看着纤瘦柔弱,可性子真是刚硬,便是个男子端坐在此处,看亲人被剖开也受不了,她倒能忍住,一声不吭,目光恨不能长在自己手上。

“快了。”

“这...”韩一刀脸色大变,迟疑下看向谢锳。

谢锳立时察觉不妥,起身走到他跟前,“怎么了?”

韩一刀面露难色。

谢锳便知情形复杂,她摁住棺沿,支撑身体站稳:“你但说无妨。”

“谢二娘的下/体疑似被剧烈撕开,边缘破损没有经过处理,有些愈合,有些仍往外渗血,应该经历了极其惨烈的交/合,或许...”

“什么?”谢锳只觉面前尽是白茫茫一片,她用力眨了眨眼,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或许不只一人。”

周瑄从紫宸殿骑马赶回清思殿,一进大殿门口,便闻到浓烈的药味。

又苦又涩。

他脚一软,慌不迭的冲进去。

迎面,看见虚靠在软枕的谢锳。

一张小脸惨白到没有血色,微张着唇,双目失神的朝他看去。

看见他时,眼泪断了线似的,扑簌簌往下滚落。

周瑄心窝犹如被人踹了一脚,碾断骨头一般,他深吸了口气,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小人哭的直发抖,连气都提不起来,要他命也不过如此了。

周瑄亲她的脸,亲她的泪,一遍遍的温声哄着,直到她在怀里睡去。

陆奉御摇头,道:“娘子不肯喝药,倘若再这么下去,大悲大痛下是极易损耗内里的。”

“拿来,朕喂她。”

周瑄百般温柔,喝一口,噙着她的唇缓缓喂下,怕呛到她,每一次都会轻拍后背,见她皱着眉头咽下,这才开始喂下一口。

待整碗药喂完,他衣袍上沾了不少药渍。

承禄道:“陛下,您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吧。”

周瑄没回头,阴沉着嗓音道:“不用,朕陪她。”

谢锳很早便醒了,她伤心不假,可也知道自己要做的事,除了周瑄,没人能有如此大的权势,令她可调刑部大理寺官员配合,令她能查一应脉络。

她要动用的部门良多,她所怀疑的人根基复杂,她还是要查。

查司徒慧,查她父亲,查她祖父,直到确认所有罪名,她要该死的人受尽折磨去死,一个都不放过!

她缩在周瑄怀里,闭着眼,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唇瓣溢出轻吟,啜泣,周瑄低头,望见她幽幽睁开眼皮。

通红的眸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心被揪住,连血都无法淌过。

“陛下,你要为我阿姊做主。”

沙哑的嗓音带着哭腔,素手攥住周瑄的领口,泪珠打湿了他的常服,谢锳埋在他胸前,哭的梨花带雨。

周瑄只觉如何答应都不为过,低头边拍她后背,边极尽温柔的安抚:“谢锳,朕帮你。”

“你要什么,朕都会给,别哭了,朕的心都要碎了。”

唇落下,亲在她发白的唇角,一点点将哭声吸入。

他的手扶住谢锳的双肩,将人往身前一带,箍住后把下颌搁在谢锳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