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是要朕亲口喂你?◎(第2/3页)

谢锳心被针扎着,忙追问道:“这都好几日了,大夫怎么说?”

“大夫也没辙,呛进去的水都吐出,偏哥儿还不肯醒,中途睁开过眼,可又昏死过去。

大夫说,再这么熬下去,人就真的不成了。”

谢锳脑子嗡的一声,连忙扶住屏风站定,缓了少顷,眼前还是天旋地转,打着晃儿看不清楚。

刘妈妈嚎着求道:“娘子,都知道六哥儿在等你,你可怜可怜他,救救他吧。”

“套车,去伯爵府!”谢锳嗓音发哑,说完便又催促:“快些。”

谢锳也不知怎么到的云家,下马车时若非白露眼疾手快,差点栽倒在门槛上,管事的见了她,立时恭敬唤“娘子”。

谢锳顾不得计较,急奔至槐园,脚步快的白露都跟不上。

然来到门口,忽然兀的停住,站在廊下大口喘息。

屋内,传出曹氏隐隐的哭声,曹姨母的安慰声,孟筱也跟着哭,声音柔柔沁着伤心。

谢锳合眼冷静了少顷,随后平心静气走进门去。

曹氏看见她,上前便要拉她的手,谢锳不着痕迹避开,福身唤她:“大娘子。”

一声称呼,曹氏心凉了半截。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可她又没的选,重来一回,她还是会让孟筱去救六郎,那是她儿子的命,比天底下任何事都重要。

孟筱眼圈红肿,瞥了谢锳一眼,摁下不悦乖巧唤她:“嫂嫂。”

谢锳觉得恶心,便也没有答应。

曹氏泣不成声,话里话外都是让谢锳多叫叫云彦,大夫说人不能老这么昏着,没准听见在意的人说话,他自然而然就醒了。

她们都已经试过,云彦死了一样不肯回应。

他在怄气,他就是在等谢锳。

曹氏想领人出去,谢锳摇头:“大娘子便都留在此处,我与六郎说几句话,过会儿便要回家。”

曹氏愣住,下意识问:“你当真不管六郎了,你忍心吗?”

谢锳瞟了眼孟筱,她腕上带着羊脂白玉的镯子,是谢锳送给曹氏的礼物,如今曹氏将镯子赠与孟筱,言外之意已经很明白,她承认孟筱的身份。

“大娘子,我今日能过来,权且看在往日的情面,而非必须,能做到此等地步,您该谢我,而不该反问于我。”她声音不轻不重,却足够让曹氏拎清楚身份。

云彦比下雨那日更瘦,脸上肉都凹陷下去,整个人极其病态,苍白的手搭在腹上,静的如同一尊泥塑。

谢锳心里难受,面上不显,弯腰给他理了理头发,凑到耳畔轻呼:“彦郎,快醒醒,你有太多事要去做。

你不是一直想画本朝最全的舆图吗,你不是想走遍山河万里,用笔亲自勾勒南北东西的风土人情吗,再睡下去,便没你的机会了。

彦郎,不要睡了,大家伙都在等着你醒来。”

她声音压得很低很轻,屋里的人都能听到。

孟筱摩挲着镯子,目光幽深的望向谢锳,不妨被她对上,本想避开,又生生挤出个笑,朝她转了转腕子。

忽听一声咳嗽,四人齐齐看向床榻。

云彦呕出一口血,缓缓睁开眼睛,他迷茫的看着帐顶,又焦急的扭过头来,哑声说道:“阿娘,我方才听见阿锳的声音,她去了哪?”

曹氏又哭又笑,上前伏在床榻伸手往后一指:“锳娘在这儿,她一直都在呢。”

云彦眸中闪过光彩,怔怔的抬起眼皮,见她板着脸,不由招手:“阿锳,你过来。”

谢锳往前挪了两步,居高临下对上他澄澈的瞳仁。

云彦长吁了口气,忽然又合上眼皮:“好像是梦。”

“我有点困了。”

忠义伯站在门外,看到这幕后心中如同刀绞。

谢锳起身出去,捏紧封装好的供词。

偌大的前厅,静的能听见忠义伯粗重的呼吸声,有愤怒,激动,憎恶悔恨,最终化作一拳,捣在廊柱上。

忠义伯是毫无原则的善人,在官场不顺,却一直与人交好,做事从不怨恨,稍有错处便都归结到自身。

谢锳坐在下手位,看他青筋暴露却又不知向谁发时,不禁觉得他很是可悲。

一个是亲女儿,一个是亲外甥女,他又能如何处置。

他什么都不会做,或许今日会招来孟筱盘问,可明日呢,又会惑于孟筱的楚楚可怜而心软,毕竟云彦没死。

不是吗?

这摊泥实在太臭,谢锳起身辞别。

忠义伯叫住她,问:“锳娘,你缘何不与我们早些说开,非要闹到和离非要受这么大委屈。”

“若我说开后,你们便会依着我的法子行事吗?”谢锳反问,见忠义伯攥了攥拳,复深深福礼,转头离开。

回去路上,白露和寒露到底没忍住。

“娘子,你怎么不等会儿看看,奴婢实在想亲眼看表姑娘被罚,她手段真是恶毒,还是个姑娘家。”

“就是,偏还装的可怜巴巴,还割腕救人,大义凛然的,别说是郎君,天底下有哪个男子敢娶这样的人物。”

“那得冒着性命之忧。”

谢锳心神不定,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听到白露感叹:“郎君待娘子,真真是疼到心里,不然怎么娘子一叫,他就醒了,比吃什么良药都管用。”

谢锳睁眼瞪了她,白露咋舌。

“叫人听去不怕笑话。”

“娘子和郎君,本来就是天生一对,若非恶人从中作梗,你们现下还好好的,其实我倒觉得,可以趁此机会回去...”

“你再说便罚你回去洗马圈!”谢锳见她愈发没数,不禁动了怒。

两人这才禁口。

屋里的帷帐被风吹得到处摇曳,天很好,开了两扇楹窗,还有几只蝴蝶绕着新开的芍药飞舞。

谢锳低头拎起裙裾,甫一进门,便倒吸了口气。

迎面床上坐了个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自打上回被白露撞见,周瑄便愈发不知遮掩,且像主子似的严词敲打白露和寒露,让她们管好自己的口舌,别院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准外传,否则定要她们好看。

他也没说到底怎么个好看法,犹是如此,仍把两人吓得不轻。

她们幼时见过几回周瑄,那时的他沉默寡言,不苟言笑,通身都是帝王家的矜贵气度,虽也冷淡,可不像现在这般冷厉,叫人看着胆寒。

别说是白露和寒露,便是谢锳也怵他。

比如现在,他右腿搭着左膝,俨然审犯人的模样,眼皮一挑,眸底泄出冰冷的杀机。

白露刚想缩着脖子退出屋子,忽听周瑄冷声吩咐:“备沐汤,抬进来。”

谢锳捏紧拳头,忍着脾气问:“陛下大费周章跑到我这别院沐浴?”

周瑄嗤笑,眼神落在她手上,如今去了纱布,同从前一般细腻白嫩,而今日,她这双柔弱无骨的手,不知搭了云彦的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