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那么多人,你偏要羞辱我!◎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掺着震惊, 惶惑。

云臻探头扫到纸上字迹,当即尖叫起来:“你要挟谁?六郎的命重要还是你的私心重要,别以为我们惧你就不敢签,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 筱娘跟六郎青梅竹马, 怎么就不能进门?

你未免太霸道了,我们伯爵府只六郎一个男丁, 你入门三年无子, 早就该被休了,你....啊!”

云臻被扇的猛一趔趄, 打了个转砰的撞到雕花屏风,她捂着脸, 惊慌失措的看向忠义伯, 颤了颤唇, 喃喃道:“阿耶...”

“你闭嘴吧!”

曹氏被吓得面色土灰, 抬脚便要去看云臻的脸,却被忠义伯一记眼色唬住, 怔在原地唉声叹气,曹姨母上前低低劝了两句,曹氏便背过身, 只看到肩膀还在起伏。

“锳娘,是我们做的不对,你如何出气我们没甚可反驳的, 只是——”忠义伯攥着拳头,方才扇云臻的手心隐隐发烫, 他瞟了眼, 缓声劝道:“只是我身为父亲, 不会同意你们和离,你是个好媳妇,打从嫁到云家便从无错处,我也不会承认除你之外别的儿媳。”

音落,孟筱的指甲掐进肉里,面上仍是楚楚可怜。

谢锳面不改色,喉咙却微疼起来。

下一瞬,忠义伯语气沉重:“我们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找的人也都找了,若非如此,我不会听信游医的方子。

他既然敢说能让六郎起死回生,我不能不去冒险一试。

锳娘,我保证,日后你还是云家娘子,说一不二,筱娘她...她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

孟筱咬着唇,豆大的泪珠滚到地上,她抽噎着上前,可怜兮兮拽住谢锳的裙裾:“嫂嫂,我不会趁人之危的,你放心,只要兄长能好,我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嫂嫂,你不要再拖延时间了,兄长危在旦夕,你便让我试试,行吗?”

她抬起手来擦泪,衣袖沿着小臂滑落,露出的手腕上缠裹着纱布,不断有鲜血往外渗出。

曹氏摁着帕子,哑声看向谢锳:“前两日六郎喝的汤药,是筱娘割破皮肉取血熬的,她怕你胡思乱想,便瞒着不让告诉你。

如今只差最后一步,若不赶快,前面割的血便白流了。

锳娘,她是真的想救六郎,你..你便成全她吧。”

声音哽咽,说完便扑过去扒着云彦,鼻涕眼泪纵横,嘴里含糊不清叫着:“六郎,我可怜的孩子。”

谢锳笑了下,胃里一阵恶心。

她咬牙站定,视线逐渐模糊,随后便在他们的注视下,走到案前拿起笔来,纸上字迹愈发看不清楚,恍恍惚惚如同细密绷紧的网子,勒的她透不过气。

她顿了顿,方要落笔,便被人从后抱住腰,细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嫂嫂你别走,我不想你走。”

谢锳的心一下软了。

云恬不爱说话,多半时间都独自闷在房里做女红,绣些小玩意儿,许是见她乖巧可爱,谢锳便多疼她几分,每回铺子里来新货,都会带给云恬。姑嫂二人相处的更像姐妹。

云恬瘪了瘪嘴,手又抱紧,“嫂嫂,别走好不好。”

曹氏见状,眼圈又红了。

“锳娘,不这么做,六郎会死,到时你怎么办,你还年轻难道...”

“他死了,我守他一辈子。”

阖屋的人面面相觑,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谢锳,曹氏被顶的无话可说,酝酿许久的劝词全憋了回去,即便说出来,谢锳也不会听。

她早就知道谢锳的脾气,嫁到伯爵府三年,她端庄从容,面面俱到,然骨子里是倔的,极其有主张。她若做了什么决定,轻易不会更改。

今日闹得如此荒谬,怕是不好收场。

“锳娘,你不要逼我们了。”

“阿娘,莫要说这些无用的话,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不以为意,目光略过和离书,落在忠义伯面上。

“阿耶,签吧。”

晌午,凌空莫名劈下一道雷,震得屋脊轰隆作响。

白露和寒露默不作声,手脚麻利的收拾箱笼,数日前,娘子便吩咐她们清点整理,如今看来,她约莫早就设想过会有今日。

大雨倾盆,屋檐下很快汇聚成流,沿着台阶哗哗淌向院里。

去官府的小厮很快折返,牛油纸包裹的和离书,上头已然盖了官印,屋内的呼吸声与嘈杂的雨声混在一起,犹如密集的鼓点砸到心口。

白露去吩咐人套好马车,寒露撑开伞,站在廊下候着。

谢锳戴好帷帽,一眼都没往回看,方走到门口,云恬追上来,嗫嚅的哭道:“嫂嫂....”

谢锳摸摸她的肩,随后冲着曹氏与忠义伯深深福了一礼,寒露快步走来,将伞撑到头顶,两人头也不回迈入雨中。

天陡然黑下来,乌云浓密的笼在半空,压着槐树撕开口子,拼命的往下倾灌,窸窸窣窣的树叶被吹得承不住力道,纷纷掉落。

初春的枝丫,含着芽苞被雨水砸进泥里。

曹氏揪着绢帕,眼眶洇出水来,平心而论,曹氏不希望谢锳离开,她懂事能干,擅长经营,偌大的伯爵府在她打理下井井有条。若不是她多财善贾,只靠祖上那点荫封,处处花销奢靡,日子怕是要捉襟见肘。

曹氏心中明镜似的,相貌出身财力手段,孟筱皆比不了谢锳。

可诸多好处都不如一点,游医给的方子,只有孟筱能救六郎。

万般无奈,她只要六郎的命。

曹姨母见状,心中五味杂陈,虽逼走谢锳着实愧疚,可心里窃喜仍蔓延开来,至少前头再没人挡着,凭着孟筱待云彦的真心,加之孟家如今的官路,却也是配得上伯爵府的。孟筱痴情,此生怕是出了六郎,谁都看不进眼里。

她清了清嗓音,提醒道:“别耽搁了,咱们都是为了六郎好。”

众人回神,纷纷点头道是。

那游医将药下到符水中,孟筱解开纱布,露出长长疤痕,随后忍着痛将血挤进碗里,好容易凑满一碗,疼的她直冒冷汗。

而后,便要孟筱以口喂药,直至让云彦全都喝完。

曹氏忙将屋里人都遣了出去,合门前,从缝隙里看见孟筱羞涩的褪去衣裳,爬上床榻,钻进云彦的衾被中。

她心里不知怎的,咯噔一声,就像山洪来时兵荒马乱的场景,她甚至有点后怕,万一六郎醒来,自己该如何解释,千头万绪扰的心内惶惶。

谢府

谢宏阔早就得了消息,自打云彦病倒后他便按压不住狂喜,恨不能烧几炷香,将云彦赶紧送至西天极乐。

谢锳之所以不听话,多半是为了云彦,一个于家族无甚帮扶的女婿,不该偏占着位子不做事,还要消耗谢锳的精力。

此番病倒,着实倒在谢宏阔心上,许是连他自己都不觉得,每日脚步轻快,精神焕发,活脱脱年轻了好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