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游戏(第2/2页)

周六早上,霍华德先生朝前窗外瞥了一眼,正好看见伊莎贝尔·斯凯尔顿在他房前的路边上拿粉笔画符号,然后在上面跳来跳去,还哼着简单的歌。他咒骂一声。

“停下!”

他冲出去,在情感的驱使下差点儿把对方丢到马路上。他揪住她,用力摇晃,然后松开手,审视她和地上的粉笔符号。

“我只是在玩跳房子。”她手捂着眼睛哭道。

“我才不管,你不能在这儿玩。”他弯腰用手绢抹去粉笔符号,咕哝道,“小巫师。五芒星阵。咒语。一切看起来全然无辜,上帝,多么无辜。你这小恶魔!”他佯装要打她,但收手了。伊莎贝尔大哭着跑开。“快走,你这小蠢货!”他疯狂尖叫,“滚,告诉你的小同伙你们失败了。他们得尝试别的方法!他们对付不了我,不行,噢,不行!”

他大步回到房子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烈性白兰地,一饮而尽。这天余下的时间他始终能听见孩子们在外面玩耍——踢罐子、捉迷藏、抓子游戏、打弹珠——每株灌木、每片树荫下都有小怪物的声音,让他无法休息。“再过一周这样的日子,”他想,“我就会彻底疯了。”他抬手用力一拍疼痛的脑袋。“上帝啊,我们为什么不能生下来就是大人?”

接着,又一周过去了。怨恨在他与孩子们之间愈演愈烈。恨意与恐惧飞速增长。紧张,无缘无故、突如其来的暴怒,之后——静静等待,孩子们偷苹果时爬树的样子,看他的眼神,秋天笼罩在小镇上的忧郁感,越来越短的白昼,越来越长的黑夜。

“但他们不会碰我,他们不敢碰我。”这么想着,霍华德先生一杯接一杯地饮下白兰地,“不管怎么说,全都非常愚蠢,没什么。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离开——他们。我很快——”

窗户外有一个白骷髅。

现在是周四晚上八点。这真是漫长的一周,他一直在发火,谴责那些孩子,不得不频繁地把他们从自家房前的总水管坑道里赶走。孩子们喜欢坑道、藏身所、管道、沟渠与战壕。他们会一直在铺新管道的地方爬上爬下,从洞里爬进爬出。不过感谢上帝,一切都结束了,明天工人就会用铁铲把坑填平,铺上新的水泥路,这样一来他就能彻底摆脱那些孩子了。可眼下——

窗户外有个白骷髅头!

毋庸置疑的是,一个男孩伸手将头骨举到窗户前,轻敲,移动。他听见外面传来幼稚的窃笑声。

霍华德先生冲出房子。“嗨,你们!”三个男孩从他眼前跑开,他朝中间那个大发雷霆,跳起来追赶他们,又喊又叫。街上很黑,但他看见那几个飞奔的人影跑上跑下,知道他们是在跳,却不记得他们这样做的理由,直到为时已晚。

脚下的地面裂开。他掉进深坑,脑袋狠狠撞上了里面铺的水管。失去意识的瞬间,他有种雪崩似的感觉。他的坠落引得潮湿冰冷的泥土颗粒倾泻而下,落在他身上、裤子上、鞋里、衣服上、后背上、脖子上、脑袋上,灌进他的嘴、耳朵、眼睛、鼻孔……

第二天清晨,邻居家的太太用餐巾裹着鸡蛋,过来敲响霍华德先生的房门。她敲了五分钟,等最后开门进去时,发现除了在洒满阳光的空气里飘浮的地毯灰,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地下室中飘出煤与渣块的气味,阁楼里只有一只老鼠、一只蜘蛛和一封褪色的信。“不管霍华德先生到底怎么了,”随后几年,这件事她讲了好几遍,“这绝对是最离奇的事件。”

而大人从不用心观察,从未留意随后每个秋天,孩子们在橡树湾大街上玩的“中毒”游戏。孩子们跳过一块特别的水泥方砖,弯腰扫视上面的字:霍华德先生——愿灵安息。

“比利,谁是霍华德先生?”

“呃,我猜是铺水泥的人。”

“‘愿灵安息’是什么意思?”

“唔,谁知道呢?你中毒了!你踩到上面了!”

“让开,让开,孩子们。别挡大人的路!快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