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第2/4页)

(「看见她落脚的地方没有?杆子就在那儿。」那孩子满意地加上一句,「不过是个小把戏。」)

魔术师继续说道:「现在,朋友们,请听我们学富五车的泰摩申科教授说几句——」

司仪接口道:「别走开!下面的表演已经获得这个美好城市的大学联合会和安全部审核通过,我们提供二十美元奖金,任何人只要能——」

没人挣到压轴大戏的奖金。此地的巡回表演结束了,团员们纷纷开始打包。第二天一早的火车,住人的帐篷还得留几个钟头,让大家有个睡觉的地方,但负责拆装帐篷的小伙子们已经动手拆起了演出的帐篷。

司仪兼班主兼经理刚才催着上完了节目,然后又从后门把呆子们赶了出去,现在他回到帐篷里。「别忙走,史密梯。」他递给魔术师一个信封,又加上一句,「孩子,我真不愿意告诉你这个——你和你老婆不能跟我们去帕度卡了。」

「我知道。」

「你瞧,我不是针对你——我得为整个演出考虑。我们打算雇别人。那一对儿的读心术是第一流的,两个人都还另有绝活。她会看骨相和手相,他能耍魔鬼球。你知道,我没保证过整个演出季都用你们。」

「我知道,」魔术师说,「没关系的,提姆。」

「唔,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司仪有些迟疑,「史密梯,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很愿意。」魔术师的回答简单明了。

「好。史密梯,你的把戏很不错,但光懂把戏成不了魔术师。你的心思没在这上头。你的表现像那么回事:不管闲事,从没给别人的表演捣蛋,而且也乐意帮忙。可你不是个耍把戏的。你不明白,台下的呆瓜究竟为什么是呆瓜。你没这种感觉。真正的魔术师,单靠凭空变出个硬币的小把戏,也能让呆子看得目瞪口呆。你那个悬浮魔术——我从没见过干得这么漂亮的,可呆子们就是不兴奋。没有心理上的吸引力。瞧我吧,我连硬币也变不出。我不会多少表演——只懂得真正要紧的那一种。但我了解呆子。我知道他渴望的是什么,尽管他自己都不一定明白。这才是表演的艺术,孩子。无论你是个政客还是个在讲坛上说教的传教士,或者魔术师,先弄明白呆瓜要的是啥,那以后,你的道具有一半都可以留在箱子里了。」

「我相信你是对的。」

「我知道我是对的。他要的是性、血和钱。我们不给他血——但我们让他有所期待,期待吞火的或者扔飞刀的没准儿会出岔子;我们不给他钱,但我们鼓励他做他的发财梦,同时从他口袋里掏出一点点;我们不给他性。可为什么十个里头七个都会为压轴掏钱?为了看个光溜溜的女人。当然,他看不到,但我们还是能让他高高兴兴地回家去。

「呆瓜还想要啥?他要神秘!这世界他妈的一点儿都不浪漫,可他却愿意把它看成个浪漫地方。那就是你的工作了……只不过你还没学会该怎么干。见鬼,孩子,呆子知道你的把戏是假的……可他们希望自个儿能相信那是真的——这就该由你来帮帮忙。你缺的也正是这个。」

「我怎么才能学会呢,提姆?」

「该死,要学你得靠自己。不过——唔,你把自己吹成『火星来客』,这主意实在不怎么样。绝对不能塞给呆瓜一些连他都咽不下去的东西。他们见过火星来客,在照片上或者电视上。你跟他是有点像——可就算你们俩活像双胞胎,呆子们也知道异人秀里头是见不到火星来客的。这就好像把个吞火的说成是『美国总统』一样。呆瓜希望相信——可他不会任你侮辱他那点儿智力。就算是呆瓜,也总还是有点儿这样那样的脑子吧。」

「我记下了。」

「我说得太多了,司仪都有这毛病。你们这些年轻人不会有事吧?钱袋的情况如何?见鬼,我不该这么干——不过你们要不要借笔钱什么的?」

「谢谢你,提姆。我们手头不缺钱。」

「好吧,万事当心。再见,吉尔。」说完,他急匆匆离开了帐篷。帕特丽夏·派文斯基从后门走进来,她已经穿上了袍子。「怎么回事?提姆把你们的节目给毙了。」

「我们本来也准备要离开的,帕特。」

「简直把我气死了,真恨不得甩手不干。」

「别,帕特——」

「让他没有压轴!他可以另外找人充场子……看他能不能另找一个不会被小丑搞砸的压轴。」

「帕特,提姆没做错什么。我缺少表演的才能。」

「唉……我会想你们的。哦,天哪!听着,明早之前班子不会动身。来我的帐篷,咱们一起待会儿。」

吉尔道:「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帕特。你去我们那儿,找个又大又暖和的浴缸泡个澡如何?」

「唔……那我就带瓶酒。」

「不用,」迈克反对道,「我知道你喝什么,我们那儿有。」

「好吧——你们住在皇家酒店,对吧?我得先去看看我的宝宝们,还得告诉甜面包我要离开一会儿。我叫出租车去。半个钟头吧,大概。」

两人上了车,迈克驾驶。这是个小镇,没有自动交通指引;迈克驾车以最高速度飞驰,不断在车缝里钻来钻去,而吉尔每次都是经过之后才发现那里原来有个空隙。但迈克这么干却毫不费力。吉尔正在学习;迈克所做的就是延展他的时间感,把一切都变成慢动作,让抛鸡蛋和快速穿过车流之类的事情易如反掌。她心想,几个月之前,两根鞋带也能把这个人难倒——相比之下,眼前的事儿实在太让人不敢相信了。

他们没有交谈;当意识处于不同的时间频率时,交谈很不方便。吉尔回想着他们正在远离的那种生活,她将它唤到眼前珍爱它——既用火星的概念,也用英语。遇见迈克之前,她的一生都被时钟的暴政所统治。小时候上学,大些时上难些的学校,长大以后又受医院种种规章束缚,任何时候都必须循规蹈矩。

巡回演出的生活则完全不同。一天里只要摆出漂亮的姿势站一会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约束。究竟一日一餐还是一日六餐于迈克全无关系,家务随她怎么操持他都觉得挺好。他们有一顶属于自己的帐篷;在许多小镇上,他们从抵达到拔营一步也不离开营地。巡回演出的日子里,外界的纷扰被远远隔绝在外。

当然了,每个营地都挤满了呆子——不过她已经学会了大家的看法;呆子不是人,他们只是一团团的泡泡,唯一的功用便是吐钞票。

马戏团是个快乐的大家庭。他们进入社会是为了让迈克开阔眼界。一开始,日子并不好过,两人不断被认出来,有时简直难以脱身。不单单是媒体,各色各样的人似乎都觉得自己有权向迈克要这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