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眼睛都瞪圆了,说道:「要不是我喝得太多了,本,我敢发誓,你刚才说整个火星都是那个病人的。」

「一点不错。他占据了火星,在那儿的居留时间达到了法律的要求。史密斯就是火星的国王、总统、它的全体公民,随你怎么说都行。如果『胜利者号』没在火星上留下人员,史密斯对火星的所有权还可能到期作废。他毕竟离开火星,来到了地球。但『胜利者号』留了人,延续了对火星的占领。史密斯用不着和『胜利者号』留在火星上的人分享主权,那些人只能算移民,直到史密斯授予他们火星公民权。」

「真是难以置信!」

「但却完全合法,宝贝儿。现在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对史密斯感兴趣了吧?明白当局为什么要把他藏起来、不让他见人了吧?他们的所作所为是非法的。史密斯不仅是火星的主人,同时也是美国公民,是自由世界联邦的公民。而法律禁止剥夺一个公民——哪怕他是一个罪犯——与外界接触的权利。还有,有史以来,凡拘禁来访元首(他确实是位元首),禁止他与公众见面,尤其是与新闻媒体人士(也就是我本人)见面,都是不友善的行为。你仍旧不愿偷偷把我弄进去吗?」

「啊?本,你把我吓糊涂了。要是被抓住,他们会怎么处置我?」

「嗯……也不会太严厉,无非找三个医生开一张精神病证明,然后将你扔进精神病人专用的软壁小屋关起来,隔十年八年的才让你写一封信——如此而已。我担心的是,他们会怎么处置他?」

「他们能做什么?」

「这个嘛,可以让他送命呀,比如死于超重疲劳什么的。」

「你是说,他们要谋杀他!」

「啧!啧!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我觉得不会。首先,史密斯是一座信息富矿;另外,他是我们与人类迄今为止遇到的唯一一个外星文明种族交流时的桥梁。你对经典作品的了解怎样?读过乔治·威尔斯的《大战火星人》吗?」

「读过,很早以前,念书的时候吧。」

「设想火星人对人类穷凶极恶,毫无善意——事实上确实存在这种可能,他们将抡起怎样的大棒对付人类?我们无从知道。有了史密斯居中调停,第一次星际大战也许就没有爆发的必要了。尽管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当局绝不敢完全不加考虑,等闲视之。从政治的角度说,在火星上发现生命是个新情况,他们还没能琢磨出个道道来呢。」

「你的意思是,他不会有危险?」

「暂时不会有。秘书长得好好想想。你知道,他的地位本来就岌岌可危了。」

「我从不关心政治。」

「应该关心,政治的重要性并不亚于你的心脏跳动。」

「平时我也没太注意心脏跳动的事。」

「我滔滔雄辩时别打岔。以道格拉斯为首的多数派是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一夜之间就能分崩离析,比如其中的巴基斯坦,只需一个喷嚏便会拔腿就逃。如果来一次不信任投票,道格拉斯极有可能被轰下台,滚回去做他的廉价律师。火星来客既能成就他,也能毁灭他。你愿意偷偷把我弄进去了吗?」

「我会被关进女修道院的。还有咖啡吗?」

「我去瞧瞧。」

二人站起身来。吉尔伸了个懒腰,道:「哎哟喂,我这把老骨头啊!别管咖啡了,本,我明天事情多。送我回家好吗?还是叫辆空中出租车吧,安全些。」

「好吧,虽然其实天还不晚。」他走进卧室,不一会儿拿了个打火机大小的东西出来,「你真的不肯把我偷偷弄进去?」

「天哪,本,我倒是想,可是——」

「别介意,这种事确实很危险——我指的不仅仅是你的前途。」本让她看他手里的东西,「愿意替我在他那儿装个窃听器吗?」

「啊?这是什么?」

「间谍的好帮手,自从人类学会在酒里下催眠药以来的最佳工具。微型录音机,发条驱动,反窃听探测器发现不了。内部完全塑料封装,从空中出租车扔出去也不会摔坏。它发出的信号非常微弱,跟手表差不多,又经过屏蔽处理,不会暴露,能持续工作二十四小时。之后只需取出磁带,另插进一盘即可。磁带里附有新发条,封装在一块儿,又能继续工作二十四小时。」

「会爆炸吗?」吉尔紧张地问。

「你可以把这玩意儿放进烤箱去烤。」

「可是,我怕再进那间病房。」

「但进它隔壁那间房没问题,对吧?」

「我想是吧。」

「这东西的耳朵跟驴耳朵一样长。只要把凹下的一面贴在墙上固定好,就行了。」

「可就算隔壁那间,我要是进进出出,最后肯定会被发现。本,我还知道另一间病房,在另一条走廊,但与他的病房有一堵墙是共用的,安在那里行吗?」

「太好了!这么说,你肯干了?」

「嗯……先给我吧,我想想看。」

卡克斯顿用手帕擦了擦窃听器,「戴上手套。」

「为什么?」

「拥有这东西本身就足够送你进牢房度个假。戴上手套再碰它,别让人发现你有这玩意儿。」

「你为我设想的这些前景真是够美妙的。谢谢!」

「想退出吗?」

吉尔长出一口气,「不。」

「好姑娘!」灯光一闪,他向上瞥了一眼,「准是你的出租车。我进去取窃听器时打电话叫的。」

「哦。找找我的鞋在哪儿。你别上楼顶送我,越少让人看见我们在一起越好!」

「听你的。」

本蹲下身,替吉尔穿好鞋。站起身后,吉尔双手捧着他的头,吻了他一下。「亲爱的本,这事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的。还有,我以前从没想到你还是个犯罪分子。但你的牛排倒烤得挺不错——前提是由我选定烘烤程序……如果哪天我还能用什么事要挟你一把,让你再向我求婚,说不定我真会嫁给你的。」

「我的求婚提议仍旧有效。」

「强盗最后总会把自个儿的姘头娶回家,对吗?你们是怎么叫的,『情儿』?」她急匆匆地走了。

安装窃听器的过程轻而易举。隔壁走廊那间病房的病人卧床不起,吉尔常常过去跟那人聊上几句。她把录音机贴在一个壁柜顶上的墙上,嘴里还抱怨着清洁女工从不打扫壁柜的搁板。

第二天换磁带也很容易,病人还没醒来。等她醒来时,吉尔已经在椅子上坐好了。吉尔给病人讲了段病房的小道消息,轻易便蒙混过关。

换下来的磁带通过邮寄送走了。邮政系统似乎比间谍那套鬼鬼祟祟的把戏安全得多。第三次更换磁带时遇到了一点麻烦。那天她等了很久,直到病人睡着后才动手。可刚一爬上椅子,病人就惊醒了。「哦,是你呀,博德曼小姐。」病人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