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颜色(第2/19页)

“不是吧?”莉莉娅惊诧地说,“连这么小的小孩你们都怀疑?”

托马斯没理她,接着吩咐道:“告诉赛罗,先别打扰他,看看他把钱拿到什么地方去。”

画面中的女人似乎在路边站得够了,踱到马路旁,看起来是开始等待出租车了。托马斯有点心急,之前有可靠的消息表明,她一定会在米兰将密码传递出去,然而三天过去了,完全没有线索,眼看她就要上车去机场了,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路易,把画面拉到最大,观察她衣服和手提包上有没有什么特殊标志。”

三秒钟后,屏幕上显示出她三个不同角度的特写。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女人的耳环和项链都是细小的白色珍珠,裙子上没有任何字母或数字。

“路易,你觉得她今天的行为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托马斯手托下巴,双眉紧锁。

“似乎从酒店出来以后在街边留连得太久了。可又不是在等人。”查理想了想说,“头儿,你说她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呢?”

画面中,女人已经坐进一辆出租车,缓缓地离开了。托马斯并不担心,他知道奥利克斯他们早已准备好,会一直驱车跟到机场。他只是觉得很失望。

“我也觉得她在拖延,”托马斯沉吟道,“可是为什么呢?”

这时候,莉莉娅插嘴道:“其实,照我看,她今天只有一点不寻常,就是她这顶帽子可实在不好看。按理说,一个这么有品位的女人,全身上下都很素雅,怎么会戴这种夸张的明黄色帽子呢?”

托马斯心里忽然一动,没错,这里面的确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头儿!”查理忽然跑过来说,“赛罗刚刚发来消息说,小乞丐拿那两块钱买了两块巧克力,现在他正盯着糖果店店主,问你要不要直接过去察看。”

托马斯双臂环抱在胸前,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太阳穴,说:“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赛罗问你要不要进糖果店调查。”

“嗯?哦……不好意思,不是问你。”托马斯歉意地笑了一下,转头对莉莉娅说,“我是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莉莉亚瞪着大眼睛,一脸莫名其妙,“我就是说,她的黄色的大帽子不配她这身衣服……”

“黄色!”托马斯忽然一拍大腿道,“谁说这一定是黄色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了,相互看着,不明所以。

托马斯有点急躁起来,说:“真是的,怎么早没想到!我们被自己的眼睛骗了。”看看大家还是有点茫然,托马斯又说:“你们忘了吗?人眼根本没有感黄光的视蛋白,所以黄光可以是一种组合错觉。”

路易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是说,她的帽子是别的什么颜色叠在一起的结果?”

“没错,只要足够细密均匀,远处看起来就是黄的。”

查理也似乎反应过来了,点头道:“怪不得她在那家店门口站那么久,肯定是有人在观察她的帽子。只不过是怎么做到的呢?”

托马斯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但这家店的顶棚里面一定有问题。”说到这里,他提高了声音道,“查理,派人去查这家店;另外派人去查她昨天买帽子的那家店。他妈的,这个女人可真会使障眼法。”

托马斯松了松领带,感觉一阵疲倦。全组人都忙碌了起来,但他知道,他们至少第一仗是输了。他只期望着一切还不算太晚,尽管他知道这期望有点渺茫。

莉莉娅拉拉托马斯的袖子问道:“你说眼睛会骗人,可是我们看的是用摄像机拍下来的呀,难道屏幕也会骗人吗?”

托马斯叹了口气道:“傻丫头,你以为电视是怎么造的?根本就是仿照人眼,你指望能看出什么呢?”

半个小时之后,消息陆续传来。先是有电话说瑞士银行某账户刚提取了两亿美金,接着就是奥利克斯传来消息说那个女人上飞机之前把帽子扔在了机场,他们捡了回来。

接下来的一切对托马斯来说是场噩梦。他们对帽子进行了绿光显影,帽子上果然细密地显示出两串英文,一串是21位的银行密码,而另一串是一句话:Never trust your eyes fully。

“Never trust your eyes fully.”托马斯对讲台下两百双好奇的眼睛说,“人眼只有三种感光视蛋白,大脑根据它们接收的光子数比率来判断颜色。”

他现在是一所大学的普通讲师,自从丢了工作,他就一直住在这座宁静的校园。

“所以当人看到黄色,他其实无法区分自己看到的是一束黄光,还是一束红光加绿光。”

托马斯很喜欢自己现在的工作,他早就想过一种简单的生活,尤其是经过几次揪心的动荡之后。

“早在1885年,法国画家塞伦特就发展出一种点画法,将饱和颜色的小点一个接一个画出来,在足够远的地方,不能区分这些点子时,人看到的就是两种颜色的相加色。”

学生们很喜欢托马斯,他们知道他曾经在机密机构工作,学生们总喜欢经历丰富而有趣的老师。

“我曾经碰到过一个案件,对手就曾经利用纳米编织将红绿线条紧密地编成一顶帽子,在远处看来是黄色,但在一束绿光直接照射下,红色没有反射,绿色的图案就显现出来了。”

莉莉娅也很喜欢托马斯现在的工作,她终于不用坐四个小时长途车来见他一面了。托马斯现在每天晚上都会陪莉莉娅散步,他开始有那么一点点理解女人的思维方式了。女人按直觉生活,他想,他永远也不会忘掉莉莉娅在那一天最后说过的话:“一切不是都很明显吗?男人想问题为什么总那么复杂呢?”

写于二〇〇六年四月

拉赞助是最最受累不讨好的工作,自从进了外联部,我就一直这么想。

且不说无数次直接被市场部温柔甜美的小姐在电话里KO,也不提每次好不容易见到高层主管却被一盆冷水客客气气地浇到头上,更别提听那些小不点公司的老板们反过来向我们大倒苦水,就光说跟那些有意向有能力有希望合作的公司商谈一些细节问题,也就已经足够令人泄气啦。

以前总以为谈判就是讨价还价,并且以为以自己多年逛街淘衣服杀价的本领,在这方面应当不成问题,然而我很快就发现事实完全不是这个样子。谈判最重要的是协调,在一次谈判中真正出现的往往不是两方而是五方六方,只不过他们并不亲自出场,而是由我这样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坐在谈判桌旁,负责将所有人的意见整合在一起。

就比如这一次的歌手大赛,赞助事宜就迟迟无法敲定,眼看着初赛临近,最大的一笔款项还完全没有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