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6页)

就好像他以前从来没有遭遇过失败一样,他从容地,勇敢地走上前去。“是发现了你喜欢的东西了吗?”

她眨了眨眼睛,说:“等一下。”然后转向他。“你说什么?”

她转过身时,露出了她的入耳式耳机,以及下面悬着的耳机线。她在用手机打电话。无论刚才她一直在对谁笑,那都不会是马尔克。

一瞬间,他从暂时的惊慌失措中清醒过来,继续进攻。“哦,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来参加聚会的。”

她冷静地看着他。“事实上,不是的。我是受雇来帮忙的,而且我现在休息。”

正当他不知如何回答时,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手机上与她对话的人身上。

“我得挂了。有人在打我的主意呢。”她听着对方的话,然后笑了,抗议道:“——才不是那样呢!”然后,又继续听,她的目光转向他的方向,眼睛眯了一下。目光扫到下面,又扫到上面。“我想可能不会特别糟糕。”说这句话时带着一种几乎看不见的笑容。“——不管怎么样,我明天尽量来见你。”她摘掉了耳机,现在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了。她看起来似乎觉得这事有点好笑,而从她嘴唇形成的弧度来看,她好像是不太容易取悦的;她眼睛里闪烁着的光,似乎在发出危险警告。

他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尝试与这样一个不好对付的女孩子玩花样。“对不起,我通常不象现在这么混蛋。我看到你大约是朝我的方向微笑。于是我就像个傻瓜一样,误把这当成了一个邀请。我叫马尔克•格雷高里奥。”

她拒人千里的表情出现了极细微的软化。“莫莉•舍费尔。”他们握了握手。

莫莉。这么老式的名字与她的后现代风格结合在一起,有些不可思议。而她的姓氏也与她亚洲式的神秘感不搭。也许她父亲是盎格鲁人。又或许她结婚了。虽然她没有戴戒指。

“那你是在这里工作咯?做什么呢?餐饮吗?”

“我是个乐手。”

“真的啊。你演奏什么乐器?”从她的行头和发型来看,他在心里正准备把她和那些嘈杂的电子乐联系起来,因此她的回答给了他一个小惊喜。

“大提琴。我是一个弦乐四重奏乐团的成员。今天的派对预定了我们的演出。也许你听到了我们这一组曲子的最后一首,海顿?”

“我听到了。那么,那是你们演奏的了。”他对这个邂逅的判断一下子从“临时性的消遣”上升为“耐人寻味的可能性”。马尔克一直对有音乐天赋的人深怀敬畏。他坚持学了八年成人钢琴课程,结果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没有一点音乐天赋的。“这一定是个很棒的谋生方式,如果你以此为生的话。”

“靠这个过活可不容易。为了额外赚点钱,我还给一些音乐学院高年级学生上课。我还在雅典娜室内交响乐团担任首席大提琴手。”

“他们最擅长演奏十八世纪的曲目吧?”他猜测道。

“也不完全是。我们试着把各类风格混在一起。虽然在四重奏演奏方面更大胆些。”

“是哪一方面的大胆?巴尔托克?萧斯塔科维奇?艾略特•卡特,还是施尼特克的曲子?”

她扬起了一侧的眉毛。“我们甚至演奏贝多芬。”

他假装糊涂。“谁?”

她哼了一声。他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他得再加把劲。“我能请你喝一杯吗?”

莫莉踌躇了。

马尔克想起她刚才电话里的谈话片断,内心呻吟了一下。毫无疑问,她经常把和她搭讪的男人拒之门外。

但是在对他仔细端详了一番之后,她的心软了。“好吧。”

他陪她一起走到吧台时,注意到她身上散发着柑橘味香水的气味。她的谨慎让他大为吃惊,挫伤了他的自尊心。通常,他在社交场合都不会遇到什么阻力。

她要了一杯歌斯曼鸡尾酒。他则又给自己要了杯葡萄酒。

“你是做什么的?”她问道。

“写些有关科学的文章。就是把科学变成一般读者易于理解,并且有兴趣阅读的读物。”

“那么你算是什么呢,科学迷吗?”

她再次使他处于守势。“也不完全是。我受过系统的科学教育。”

“那很好啊。”她小口抿着那杯歌斯曼鸡尾酒。他注意到,略高于她嘴角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疤痕,相对她的自然肤色,那个疤痕显得比较白。终于发现了一个缺陷。

“是什么引起你对科学的兴趣呢?”她问道。

“大约11岁的时候,我读过一本关于科学史的书。”

她的眉毛有一丝丝上扬,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真正打动我的是人类如何理解自然、现实,以及整个宇宙。”他自己的热情,以及她增加的兴趣都鼓励他继续说下去。“你想想看,直立无毛的灵长类动物从树上下来,并进化出能够进行如此深刻思考的大脑,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有多高呢?”

莫莉点点头。她似乎很感兴趣。

得到了鼓励,他继续说道:“实际上,通过进化,人类已经变得足够聪明,能够发现主宰整个世界的规则了。”

“你的意思是像牛顿发现运动定律那样?”

“正是那样。他的定律似乎奠定了一切事物运作原理的所有理论基础。”他微笑地看着她,很高兴地发现她听懂了,她对科学了解得不少,还能举出典型的例子。“他的重力定律、惯性,以及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定律回答了所有的问题;他们作出了可测试的预测,而且每次预测都证明是正确的。二百年来一直是这样的。”

“直到爱因斯坦。”

“嗯,对。”

“然后是普朗克、薛定谔和海森堡,以及所有与量子力学有关的人。”她带着小小的自鸣得意,笑着补充说。

他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他没想到,一个非科学家,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能知道这么多。随后,他又为自己的大男子主义作了自我批评。“那么,你到底是谁呢,居里夫人的重重孙女吗?”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受过教育的人,”她不屑一顾地说。

“我真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和你一样对科学感兴趣。”

“你是希望有更多读者吧?”

他笑了。

她看了看周围跟他们摩肩接踵的人。“科技似乎是相貌平平之辈的最后避难所。”她瞥了他一眼,又补充说,“不过除了少数例外情况,我想。”

他看着附近的人,对这个有暗示性的夸奖心怀感激。她说的有道理。这是一群面目可憎的人,到处是难看的体态、稀疏的头发,以及发福的身材。“从我们周围来看,大脑和外表似乎是成反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