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3页)

“为了这些诗?”我问。恩佐点点头。“被谁凌辱?”

“当然是马格迪了。”恩佐说,“他撞见我写诗给你,把我嘲笑得体无完肤。”

“马格迪心中的诗歌大概都是下流的顺口溜吧。”我说。

“他没那么傻。”恩佐说。

“我没说他傻,”我说,“只是低俗。”

“唔,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恩佐说,“你打算怎么样?”

“你肯为他出头,真是贴心。”我说,“但我要告诉你,他敢再因为你写诗给我而嘲笑你,我就去踢得他哭爹喊娘。”

恩佐微笑道:“你和你的保镖一起?”

“哼,我一个人就行,”我说,“不过也许会拉上格雷琴。”

“我看她肯定会去。”恩佐说。

“想都不需要想的。”我说。

“看来我最好还是继续给你写诗了。”恩佐说。

“很好。”我说,拍拍他的脸蛋,“真高兴能和你这么谈心。”

恩佐确实说到做到,我每天都能收到几首他的新诗。大多数贴心又好玩,只是稍微有点爱炫耀,因为他会换着体裁给我写诗:俳句、十四行、六节体,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但看得出肯定有规律的。

我当然全都拿给格雷琴看了,她拼命想表现得不为所动。“这一首的音步断掉了。”某次看球的时候,我给她看了一首新诗,她看完后这么说。莎维德丽这会儿正在休息,来和我们一起看球。“换了是我,就会因为这个甩掉他。”

“没有断掉,”我说,“以及他并不是我的男朋友。”

“一个人每天准时写诗给你,你居然说他不是你男朋友?”格雷琴问。

“要是成了男朋友,他就不会再写诗给她了。”莎维德丽说。

格雷琴一拍脑门。“太对了,”她说,“终于说得通了。”

“还给我,”我抢过我的手持终端,“太酸溜溜了。”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有人写六节诗给你。”莎维德丽说。

“而且音步断掉了。”格雷琴说。

“闭嘴,你们两个。”我说,翻转手持终端,录制比赛画面。这是一场四分之一决赛,恩佐的球队在打神龙队。“你们的恶言恶语害得我没法欣赏恩佐被虐了。”

“你说谁酸溜溜来着?”格雷琴说。

随着响亮的噼啪一声,躲避球砸在恩佐脸上,他的面容顿时变得没那么可爱了。他用双手捂住脸,大声咒骂,跪倒在地。

“你看看。”我说。

“可怜的孩子啊。”莎维德丽说。

“他死不了,”格雷琴说,扭头问我,“拍下来了吧?”

“肯定能剪到精选里。”我说。

“我好像说过了,你配不上他。”格雷琴说。

“喂,”我说,“他写诗给我,我录他的笨拙动作。男女关系就是这么一回事。”

“记得你说过他不是你的男朋友。”莎维德丽说。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说,把他被羞辱的片段存进“恩佐”文件夹,“但不代表我们就不能有关系了。”我收起手持终端,迎接捂着脸走近的恩佐。

“你拍下来了?”他对我说。我扭头对格雷琴和莎维德丽微笑,像是在说,你们瞧。两人使劲翻白眼。

总而言之,麦哲伦号离开凤凰星空间站后,要用一周左右时间飞出所有大型重力阱的影响范围,然后才能跃迁到洛诺克星。这段时间我基本上全用在了看躲避球、听音乐、与新朋友聊天和录制恩佐被球打的镜头上。但除此之外,我还稍微花了点时间研究我们将在那儿度过余生的那颗星球。

有些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洛诺克是一颗六级行星,因此(我在手持终端能访问网络的地方,特地查询了殖民联盟殖民部的规则文档)这颗星球与地球重力、大气、温度、自传速度的偏差均在百分之十五之内,但生物圈不匹配人类的生物构成——言下之意就是你吃了那儿的东西,要么当场毙命,要么吐个干净。

(我不禁对行星究竟有多少个分级产生了兴趣。结果是十八个,其中十二个名义上不适合人类生存。也就是说,要是有人说你在一艘驶往十二级行星的殖民飞船上,你最好立刻去找逃生舱,或者加入船员队伍,因为只要能够避免,你就绝对不想降落在这么一颗星球上。除非你喜欢拖着比平时重一倍半的体重,跋涉在一颗弥漫着氨气的星球上,多半会在死于辐射前死于窒息。两者反正都不怎么令人愉快。欢迎回家,朋友。)

假如你是种子殖民团的成员,来到一颗六级行星该怎么做呢?嗯,简在哈克贝利星上说得很对:辛勤工作。你只带了一定量的食物,必须在耗尽前吃上自己种的粮食,但在种庄稼前,你必须重整土壤,让它适应可供人类(以及其他源自地球的动物,例如我们的大多数牲畜)食用的植物,否则植物就会被土壤里不匹配的成分毒死。你还必须保证刚才提到的牲畜(还有宠物、孩童和在训练期间没有好好听课的粗心成人)不去吃这颗星球上生长的任何东西,尽快做好毒理学筛查,免得它们被夺去生命。从我们得到的殖民历史材料看得出,这件事做起来比听上去要困难,因为牲畜可不会听你的劝说——幼儿和某些成年人也一样。

重整土壤完毕后(同时也没有在有毒环境中失去所有牲畜和蠢蛋),下一步就是拼上性命种庄稼了,因为你的命确实全靠这些庄稼了。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培训材料里充满了憔悴的殖民者的照片:他们搞砸了种植,在严冬后变得瘦弱不堪(或者更惨)。殖民联盟不会帮你——你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有时候付出的代价是你的生命。

庄稼种下去,伺候到成熟收割,然后重头再来,一遍又一遍;同时还要建设基础设施,因为种子殖民团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打好基础,准备迎接数标准年后更大规模的殖民团。等他们降落,环顾四周,看着你创造的一切,说:“唔,殖民显然并不难嘛。”这时候你不妨一拳打在说这话的人脸上。

除了这些风险,你在心底里还必须记住一点:新建立的殖民地最容易遭到攻击。人类去会被生态圈杀死的六级行星殖民(甚至去一切因素都想弄死你的十二级行星殖民)不是没有理由的。原因是还存在很多其他智慧种族与人类拥有相同的生存需求,而我们都想尽可能多地掌握殖民星球。要是去了一个地方,发现已经有其他种族殖民,唔,这只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而已。

我很清楚这一点。约翰和简也一样。

但我怀疑其他人(不管我的同龄人还是年纪更大的殖民者)都不懂这个道理。他们不明白,无论这是不是一颗六级行星、土壤有没有经过重整、种没种庄稼、他们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只要一艘飞船出现在我们的天空中,船上装满了想要夺取这颗星球的外星人,那我们就变成了某些人的绊脚石。这种事恐怕不亲身经历,你就不可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