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月 12 日(第5/11页)

伦德环手抱住膝盖。“卡雷?”

“除了他还有谁?”

她凝视前方良久。约翰逊继续就着瓶口喝酒,跟蒂娜·伦德剖析她的感情不是他的义务。

“我以为我逃得过,西古尔。”

一阵沉默。如果她期待他给一个答案,他想,她可有得等了。她必须自己去找答案。

“我们常常有机会,”过了一会儿,她继续说,“我们谁也不愿意定下来,这点其实有助于我们感情的发展——但是我们从没认真选择——我没有那种现在不发生就永远错过的感觉,我……我从没爱上过你,也不想陷入爱情。但是,随时可能会发生爱情的念头是很刺激的。我们各过各的,没有义务,没有约束。我甚至确信,我们就要发生感情了,一度觉得时候到了!然后,卡雷忽然出现。我想:我的天,这就是约束!你不是得到全部,就是什么都没有。爱是约束,而这个是……”

“这是爱。”

“我原以为,这是别的什么,像流行感冒。我无法理智地专心工作,总是在想别的事情,有种脚下的地板被抽走的漂浮感,这跟我的生活方式不合,这不像我。”

“这是你先前的想法。在事情失控以前,赶快做个选择吧。”

“你果然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也没有爱上你。”他思索着说道,“我对你有某种渴望。尤其是你和卡雷交往以后。但是我是一个老猎人,我想,有人认为我无权占有猎物这件事令我生气,我的自尊受损……”他轻笑。“你知道有部很棒的电影,雪儿和尼古拉斯·凯奇演的《月色撩人》。片子里有人问:为什么男人想和女人上床?答案是:因为他们怕死。咦,我怎么说到这里来啦?”

“因为一切都和恐惧有关。害怕孤单一人,害怕不被需要——最糟糕的恐惧是,有所选择却怕做出错误决定,决定以后就再也不得脱身。你和我,最多也只能是一段情。而卡雷,跟卡雷除了天长地久以外,其他我都不要。我没有花多少时间精力,就明白了这点。你想要某人,这个人你根本不太认识,却千方百计想要他。不过,你要这个人,却也得一起接收他的生活。忽然间,你就迟疑了。”

“而且可能是个错误。”

她点点头。

“你曾经和谁交往过吗?”他问道,“我的意思是,真正的交往。”

“一次,”她回答,“很久以前了。”

“初恋?”

“嗯。”

“发生了什么事?”

“一点也不稀奇,真的。我很想告诉你一个伟大的爱情故事,可惜事实是,到某个阶段后,他就跟我分手了,伤心哭泣的人是我。”

“这之后呢?”

她抵住下颌。在月光的笼罩下,眉头深锁,看起来美极了。约翰逊并不感到遗憾。他不后悔他们尝试了,也不恨结局竟是如此。

“之后先说再见的总是我。”

“复仇天使。”

“胡扯,不是的,有时候男人就是烦。有些动作太慢、有些人太好、有些理解力太差。有时候我只是为了安全先走一步,免得……你知道的,我动作很快。”

“房子不必盖得太漂亮,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起风暴,把房子吹倒。”

伦德扯了扯嘴角。“这对我来说太悲观了。”

“也许。不过,适用于你。”

“好,算是吧。”她皱起眉,“还有其他的可能性。你有了漂亮的房子,而在别人把它摧毁之前,自己就先毁掉它。”

“卡雷,就是那栋房子吧。”

“对,卡雷就是房子。”

某处响起一只蟋蟀的唧唧声,离它很远的地方有另一只应和着。

“你几乎成功了,”约翰逊说道,“如果我们今天真的上了床,你就有理由叫卡雷走了。”

她不答。

“你真的相信可以欺骗自己到这种地步吗?”

“我会告诉自己,和卡雷天长地久比起来,与你有一段情较适合我的生活形态。和卡雷在一起,我什么事都做不成。跟你上床有点像是……可以证明。”

“所以说你为了证明这个,出卖你的身体。”

“不是,”她怒视他,“我也的确被你吸引,信不信随你。”

“好啦、好啦。”

“你不是我逃避的工具,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我对你不是随便的……”

“好了啦,够了!”约翰逊举起手,“反正你恋爱了。”

“对。”她闷闷地说。

“不要这么不甘愿,再说一次。”

“对,我是!”

“好多了。”他微笑,“现在呢,我们已经把你里里外外清算完毕,得知你只是一只惊弓之鸟。我们不应该为卡雷干杯吗?”

她歪着嘴笑回去。“不知道。”

“你还不确定吗?”

“有时候有把握,有时候没有。我……很困惑。”

酒瓶在约翰逊的双手中换来递去。然后他说:“我也曾经拆了一栋房子,蒂娜。很多年前的事了。拆的时候,人还住在里面。当然受的伤不轻,但是一段时间后,应该是痊愈了——至少两人之中的一个痊愈了。至今我仍然不清楚这么做是否正确。”

“房子里的另一个人是谁?”

“我太太。”

她扬眉。“你结过婚?”

“是。”

“你从没提过。”

“很多事我都没有说,这样我比较自在。”

“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会发生的事,”他耸了耸肩,“就是离婚了。”

“为什么?”

“因为所以,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没有能搬上舞台的精彩剧情,没有到处乱飞的盘子,只是觉得越来越狭窄。其实是恐惧,恐惧我可能会依赖。我看见幸福家庭的景象,孩子和一只满嘴流涎的狗在花园里玩,还有我得负起的责任。然后,孩子、狗、责任就将爱情一块一块侵蚀掉……那时我觉得分手是理智的决定。”

“现在呢?”

“我有时候想,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所犯的最大错误。”他顺着水面望出去,似乎沉湎在回忆里。然后他挺直身体,举高瓶子。“所以,祝福你!不论你怎么决定,就去做吧!”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她低声地说。

“千万别让恐惧赶上你。你说得对,你动作很快。那么,就要比恐惧还快。”他看着她,“我当初没有做到这点。只要你下决心时毫无所惧,就是做了正确的决定。”

伦德微笑,然后弓身去取酒瓶。

约翰逊很惊异,他们仍然在湖边一起度过整个周末。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善终的罗曼史,之后他想,她应该第二天早上就会立刻动身回特隆赫姆,但事情并不是这样发展。有一件事情弄清楚了,他们之前长久以来的暧昧不见了。他们散步、玩笑胡闹,将大学、油井及虫的世界全抛在脑后,约翰逊甚至煮出他这辈子最好吃的意大利肉酱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