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修字

“滴答, 滴答......”

昏暗潮湿的宅院里,破旧的木门被铁链从外面锁住,窗户上的纸经蛀虫腐烂, 早就碎成了粉末, 然后用木板钉住,整个房子透不进来半点光亮。

只能模糊看到地上躺了一个人,依着玲珑的身姿, 应该是一个女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 地上的“女人”忽然动了动。

邬颜慢慢睁开眼睛。

第一次睁开的时候, 她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复又闭上,再次睁开, 还是一片黑暗。

直到适应了黑暗,邬颜才发现, 自己是被关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房间里。

眉头微拢,她是怎么到这里的?

好像是内室里躲了一人, 在她刚进去的时候,就从身后迷晕自己,再睁眼,已经到了这里。

因为看不到光,邬颜不知道自己被绑架多久,碧落和......施傅兴有没有发现自己不在了?

邬颜站起身,伸出双手试探着往周边摸索, 她摸到了墙壁, 摸到了被封住的窗户,然后顺着一路摸到了房门。

用力拉了拉,外面传来铁链的哗啦声。

那人把这里封住了, 出不去。

邬颜深呼一口气,开始抬脚踹门。

木门很旧,旧到表面的木漆已经退掉,只剩里面的烂木头,且散发着朽木的味道。邬颜穿着的粗布纳的鞋子,只踢了几下,脚趾便开始疼。

她眉头紧皱,到底是娇气惯了,受不了,停下来。

她不知道绑架自己的是谁,大概是那个送死猫的疯子,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绑架自己。

至于绑架的地方,邬颜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外面安静到寂寥,连鸟叫声都没有。

心沉了沉,如此情况,说不定已经出城。

许是这个认知让她隐隐有些恐惧,邬颜脸色苍白,她忽然记起自己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被人绑架了。

那时候她一睁眼,便是陌生的环境,不怀好意的人牙子,看她的时候,目光里全是.淫.邪。

可她并没有害怕。

不仅没有害怕,还想办法算计了对方,逃走,在对方追到自己的时候,撒谎自己是大家族出身的女子,让施母买下自己。

那现在呢?

邬颜觉得,她好像有些害怕。

害怕死亡?

不,也许死了就能回到现代。

害怕......再也见不到某人?

黑暗中,邬颜沉默许久,才从鼻腔里发出带着不屑意味的哼声,她才不想见到施傅兴,只是说好去小.倌.馆里听曲,没有听到,所以可惜。

思绪胡乱想着,不多时,外面隐隐有动静传来。

邬颜警惕地退到墙边,脚在地上踢到一个木棍,拿起来,紧紧攥在手里。

铁链哗啦哗啦,然后是开锁的声音,紧接着,木门打开,强烈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邬颜的眼睛被刺得闭上。

木门关上,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不过这次点起了蜡烛,跳跃的火苗下,邬颜终于看到了来人。

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女人长了一双凤眼,只眼尾的地方翘着伶俐的弧度,平时看人的时候,仿佛带着勾人魂魄的钩子,这会儿眯起眼睛,又让她看起来充满神秘。

总而言之,就是镀了层“淡定”的金。

“呵呵,美人不认识我?”

那人从光后露出模样,穿着洗到发白的书生装,个子不算很高,很瘦,和以前的施傅兴差不多,都是吃不饱饿出来的模样。

他一只手空着,一只手拿了包裹,里面装着鼓鼓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邬颜总觉得那个包裹在“动”。

女人皱眉,她在记忆中快速回忆,没有找到这个人。

见状,书生有些生气,他把烛台放到桌子上,一步一步靠近邬颜:“你们害得我从此不能科举,居然转头就可以忘记?!”

脑海中有东西一闪而过,邬颜脱口而出:“刘彬!”

“呵呵呵,刘彬那傻子,早就流放了,寒冬腊月,想必刚出城门就被冻死了吧……”书生笑得开怀,仿佛对刘彬的死很高兴,忽然,他拉下嘴角,“他该死,独人也该死!就因为他多管闲事,我被毁了!而他呢?!”

“他还能参加乡试!考那原本属于我的解元!凭什么!凭什么!”

到后面,已经歇斯底里地吼起来,邬颜吓得往后退了退,直到后背贴到了冰冷的墙壁上,无处可退。耳朵嗡嗡响,刚才差点儿成为聋子。

即便如此,外面也没有人找来。

“你冷静些。”邬颜知道他是谁了,那个帮助刘彬作弊的丙字班学子,看他精神状况不好,不由捏了一把汗,“条条大路通京城,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不要因为做下错事,而走上犯罪的道路。”

“闭嘴!”书生踹了一脚桌子,他对女人所说的话嗤之以鼻,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朝女人比划,“这些风凉话,留着你给独人烧纸钱的时候和他说吧。”

邬颜心落了一拍,看着近在咫尺的匕首,浑身僵硬:“你是想拿我威胁夫……施傅兴?”

书生哼了哼,不置可否,邬颜斟酌着自己的语气:“那我不得不告诉你,你的愿望怕是落空了,他已经写好休妻书,本来我都准备回金城,不想被你抓来。”

闻言,书生眼睛慢慢转向她:“才刚考上解元就迫不及待想踹掉糟糠之妻?呵,看来你也挺惨的。”

邬颜苦笑,低垂下眉眼,落寞的样子惹人心疼:“我只是一个女人家,无才无能,且你应该知道施傅兴是什么样子的人,我……他有恩于我,一切就当报恩吧。”

语气悲凉,隐隐带着点儿啜泣,直把一个被负心郎抛弃的可怜、无辜女子演的活灵活现。

书生沉默了,过了好半晌,他将手中的匕首放下,不耐烦道:“哭什么哭,我不会对你如何,等到独人死了,便会你放出去。”

“可他不会因为我来……”

“谁说要让他来了?”书生突然打断邬颜的话,似笑非笑,“把你绑来只是以防万一,根本不用我动手,他怕是已经活不了了!”

“…...什么意思?”

“哦,你还不知道?”书生想起什么,顿时哈哈大笑,“提前知道乡试考题,可比我的罪名严重多了,尤其他是解元,哈哈哈哈,你说,他还有几条命可以活?”

一瞬间,邬颜只觉得坠入冰窖,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书生疯狂的大笑让邬颜既自责又后悔,她忍不住想,如果早点儿将事情告诉施傅兴,是不是就能有所察觉?

不对,就算她告诉了施傅兴,在根本没有泄题的情况下,施傅兴如何舞弊?

想到这,女人忽然冷静下来,她看向对面的人,虽然在笑,但却一直用余光打量自己,如今见邬颜冷静下来,书生收起笑容,脸色铁青:“还装吗?”